人工智能恐怖襲擊現場預測分析及處置

王 宇

（吉林警察學院，吉林 長春 130117）

恐怖襲擊已成為影響許多國家并造成嚴重損失的可怕事件，恐怖主義已導致大規模的人道主義和經濟危機。粗略估計，從2010 年起，全球恐怖襲擊每年已超過4000 宗，造成數十萬人死亡?？萍嫉倪M步、技術的發展往往都是一把雙刃劍，可以被正反兩方面利用，科學技術沒有好壞之分，主要看誰在使用、如何使用。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在便利人民生活、服務大眾的同時，也給恐怖組織帶來了“紅利”，恐怖組織成員不僅可以使用Telegram（電報）加密通信軟件，也可以將暴力恐怖活動智能化。ISIS、基地組織等恐怖主義勢力逐漸認識到人工智能成本小、準入門檻低等特點，通過不斷學習，使其襲擊手段智能化，催生出新型的暴力恐怖襲擊方式及更強的反偵察能力。目前，以弱人工智能技術為主的科技產品應用廣泛，獲取較容易，與傳統手段實施的恐怖襲擊相比，恐怖組織不需要大量人力財力投入，即可獲得“相當可觀”的成效，降低了其恐怖活動的成本。例如，一臺小型智能無人機大約與一部高級智能手機的價格相當，但是功能卻遠遠超過智能手機，可以滿足恐怖組織殺人、制造暴亂的行動需求，并且有些網站還會提供自制小型無人機的教程，使恐怖組織很容易地節省了實施恐怖襲擊的成本。但是，可以預見的是，既然恐怖組織可以利用人工智能技術實施恐怖襲擊，那么利用人工智能技術反擊恐怖組織的恐怖襲擊行為不失為一種強大的戰斗力。

為了擴大人們對恐怖主義暴力的了解，美國START推出了全球恐怖主義數據庫（GTD），這是一個開放訪問的國際恐怖主義在線數據庫，可用于成功研究和打擊恐怖主義。本文通過對GTD 數據庫進行數據檢索，對人工智能恐怖襲擊的襲擊方式、目標及影響進行簡要分析。

一、人工智能恐怖襲擊現場的預測分析

（一）人工智能恐怖襲擊的方式

恐怖組織使用人工智能的方式目前尚以低端無人機（群）攻擊為主，即民用、警用的四軸微型無人機，并非用于偵察和攻擊的軍用無人飛機。人工智能襲擊方式不受環境條件限制，可在惡劣氣候條件或復雜地形中使用?？植澜M織利用無人機（群）攜帶武器或爆炸物，遠程操作無人機（群）到達指定地點，對目標人物或建筑、關鍵基礎設施進行攻擊、破壞，主要采取槍擊、投擲爆炸物、自毀撞擊等方式。2017 年，“伊斯蘭國”成立由相關領域的科學家和工程師組成的“圣戰無人航空器”分部，主要任務是為實施恐怖犯罪活動研究發展無人技術。隨著恐怖組織掌握的人工智能技術的升級，無人機（群）可運輸生化武器或者放射性材料，通過坐標標記、圖像比對、人臉識別等技術設置指定地點或指定目標，使無人機（群）自動執行恐怖襲擊任務。美國著名學者戴維·拉波波特認為，20世紀80 年代以來的“第四波恐怖主義”以自殺式襲擊為主，只不過人工智能時代的自殺式襲擊不再單一依靠人力，無人機（群）、智能機器人、無人駕駛汽車都可以實現傳統恐怖襲擊中的投擲炸藥、自我引爆、縱火等恐怖襲擊方式。百度旗下“蘿卜快跑”自動駕駛汽車已進入商業化運營測試階段，完全無人駕駛汽車將會在短時間內進入人們的生活中，在方便人們交通出行、節約出行成本的同時，也給恐怖組織實施恐怖襲擊帶來了新的途徑，完全無人駕駛汽車極有可能被恐怖組織用來運送爆炸物到指定地點，通過遠程操控爆炸來實施恐怖襲擊。

恐怖組織可以使用人工智能進行網絡攻擊。其攻擊的對象不只限于互聯網絡，也包括物聯網、通信網絡。例如，利用無人駕駛汽車系統的漏洞安裝惡意軟件，把無人駕駛汽車變為恐怖襲擊的工具，肆意沖撞行人或建筑物、關鍵設施等，實施定向恐怖襲擊。人工智能分布式拒絕服務攻擊（AI DDoS）是恐怖組織經常使用的一種網絡襲擊方式。利用人工智能算法本身存在的漏洞與缺陷，恐怖組織利用人工智能掃描系統或網絡的漏洞，并自動執行黑客攻擊行為，或在正常的人工智能系統中插入惡意學習數據樣本、污染訓練數據，破壞人工智能系統的正常自主學習。這種襲擊方式更為隱蔽，襲擊結果不會立馬表現出來，但其潛在的影響大，會使人工智能系統或網絡偏離預定的學習目標和預設功能，導致系統不可用或脫離控制、網絡癱瘓，造成社會恐慌。

（二）人工智能恐怖襲擊的目標

恐怖組織利用人工智能實施恐怖襲擊的目標可概括為傳統物理目標以及網絡虛擬目標?？植澜M織發動恐怖襲擊的目的帶有預謀性和政治動機，為了達到其特殊的政治目的，往往會選擇影響面大的目標。傳統物理目標包括：人員密集的露天場所如演唱會、各種大型頒獎典禮現場、競技比賽現場、政府軍事機構所在地、機場、火車站、公共交通車站、寫字樓、廣場、商場等，關鍵基礎設施如發電站、自來水廠、核電站、供熱系統等。對這些傳統物理目標的襲擊，可導致嚴重的人員傷亡及社會影響、財產損失。網絡虛擬目標包括但不限于關鍵基礎信息系統，如能源控制系統，通信、金融、醫療、軍事、教育、媒體等網絡系統。2021 年5 月7 日，美國最大的成品油管道運營商“科洛尼爾管道公司”對外宣布，該公司遭受到了網絡威脅和攻擊，整個管道網絡被迫關停。該事件看似只對一家能源公司進行了網絡攻擊，但影響絕不簡單。沒有了能源，影響了普通民眾家庭的正常生活和出行，更主要的是影響了軍事、政府方面的正常工作，該事件使得美軍部隊陷入了“能源危機”，而這極有可能成為恐怖組織的談判籌碼。網絡上的惡意攻擊時時發生，據統計，2020 年我國相關安全機構捕獲聯網智能設備惡意程序樣本數量約341 萬個，全年檢測發現聯網智能設備惡意程序傳播源IP地址約52 萬個，我國境內聯網智能設備被控制端2929.7萬個，通過控制聯網智能設備發起的DDoS 攻擊日均3000余起。這些雖然不全是恐怖組織所為，但其中必有其責。

（三）人工智能恐怖襲擊的影響

恐怖組織利用人工智能實施恐怖襲擊，其組織內部恐怖分子相較之前傷亡率低，且對社會穩定產生的威脅更大。人工智能恐怖襲擊活動可以小成本造成大量平民傷亡，嚴重擾亂社會生活秩序，引發社會恐慌和恐怖效應?？植澜M織利用社交媒體的開放性，對其恐怖襲擊活動進行宣傳，散步其恐怖主義思想及血腥的活動視頻，降低了其宣傳的成本，并在心理戰上產生最大化的“收益”。

在破壞力方面，人工智能恐怖襲擊活動的破壞力更強?？植澜M織利用“人工智能黑客”進行的網絡攻擊速度更快、影響面積更大、且難以防御，危險性及破壞力更強。正如科幻電影中的一幕，人類可以操作作戰機器人來完成一定的危險性任務，心懷鬼胎之人也可以操作作戰機器人來阻擋正當的任務行動。無論是智能機器人還是智能武器，目前的科技水平都無法達到強人工智能的技術要求，機器只會聽命于發號指令之人，而不會辨識該人是誰。如果恐怖組織掌握了更高級的人工智能算法或數據平臺，例如操縱無人機作戰平臺等，那將對國家的信息安全和軍事安全產生極大的威脅。

二、人工智能恐怖襲擊現場處置的前期保障

（一）積極研發無人機反制技術

從恐怖組織利用人工智能進行恐怖襲擊起，就預示了反恐作戰要更新作戰樣式，才能適應智能化條件下的恐怖襲擊現狀，而對抗人工智能恐怖襲擊必須具備的能力就是無人系統、人工智能等技術，即用人工智能反制技術來反擊人工智能恐怖襲擊。

美國已使用人工智能技術來打擊恐怖主義。美國在遭受恐怖襲擊后，采取無人機掛載導彈的方式，分別精準定點清除了伊朗“圣城旅”指揮官蘇萊曼尼少將和“伊斯蘭國呼羅珊省”的兩名高級成員。美軍的“斬首”行動具有重要啟示性作用，遠程操控無人機技術現在由軍方掌握，難免有一天會被恐怖組織竊取，因此，要積極研發無人機反制技術，來對抗智能無人機系統，運用人工智能技術對無人機進行自動攔截，削弱恐怖組織的能力，防患于未然。美國空軍已與一家以色列公司合作開發反無人機襲擊技術。無人機反制系統通過探測跟蹤和預警、干擾、偽裝欺騙、毀傷等技術，在防范和應對非法無人機侵擾，維護社會治安秩序等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

（二）設計人工智能監督軟件

恐怖組織利用人工智能程序掃描尋找網絡漏洞，需要人工智能程序進行不斷的試探，可設計人工智能監督軟件，通過數據訓練其辨識能力，能夠區分正常的網絡請求行為與可疑的網絡行為，形成“人工智能防火墻”，當發現潛在威脅時，做到及時預警，跟蹤、鎖定目標，并切斷網絡侵入。

（三）人工智能賦能信息決策

人腦針對某一情境進行決策部署的時候需要一定的反應時間，人工智能賦能信息決策體系，可以大大縮短反應時間，縮短人腦在計算、感知、行動上的反應周期。人工智能系統可以優化決策進程，在實戰場景中，靈活的防御概念將會縮短“觀察—適應—決策—行動”（OODA）的周期，提升感知網絡襲擊的速度，提升決策質量。其在情報搜集、態勢感知、火力打擊等領域具有顯著的價值。

（四）注重人工智能深度視覺感知識別

人臉識別系統現被廣泛應用于安保、治安、交通、偵查等領域。機器可感知的視覺像素比人眼可感知到的視覺像素要高，加之人工智能強大的計算能力，人工智能視覺感知應具備處理和解決大場景、多對象、復雜關系的能力。比如通過高清攝像頭捕捉到的流動的多畫面人像信息，人工智能人臉識別系統可以在一秒內，在幾十、幾百甚至更多個人臉中鎖定可疑目標。行人重識別技術可以對標記目標進行智能跟蹤，通過深度視覺感知準確識別、追蹤、查找標記對象的活動軌跡，對目標軌跡的刻畫更加細致全面，識別能力更強，優于“人臉+步態”雙模識別技術。

人工智能技術要與視頻監控、圖像分析等技術深度融合，提高人工智能深度視覺感知識別能力，依靠人工智能視覺感知的多對象、大場景處理分析能力，可以對視頻監控畫面中的人物、車輛等目標進行深度分析，快速識別人員拔槍、砍殺、車輛失控、路線可疑目標等行為，從而快速做出預警或信息決策。

（五）注重人工智能賦能情報工作

人工智能賦能情報工作可以大大提高反恐工作的效能。情報人員的信息處理能力、數據分析能力、情報搜集能力等可以通過人工智能技術得到有效的增強。美政府可以追蹤、抓捕、擊斃恐怖組織頭號人物本·拉登的一個重要情報，是由一家公司通過人工智能技術對大數據進行分析得來的。數據是開放的，任何數據都可以成為情報的來源。例如，掌握一個恐怖組織或者“獨狼”分子的思想、行動軌跡、工作動態的一個主要平臺是社交媒體平臺，人工智能技術在通過社交媒體平臺反恐工作中也有很大的應用空間。通過自然語言理解、語音識別、圖像識別等技術，人工智能可以通過社交媒體平臺識別恐怖信息，并提供處理決策，及時刪除或上報，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將恐怖組織的影響降低，并對恐怖行為進行預警，降低恐怖襲擊的幾率。但是對于“獨狼”式恐怖分子的發現及恐怖襲擊的預警，單純通過社交媒體平臺進行情報分析預警則較難實現，因為“獨狼”式恐怖分子無與其他恐怖分子的數據通信信息，無法通過單獨的過激言論對其進行定義，恐怖分子身份難以識別，需與其他反恐情報結合分析。

數據已成為重要戰略資源，美國防部的“人工智能與數據加速”（ADA）計劃強調“必須確保所有數據都是可見的、可訪問的、可理解的、可連接的、可信賴的、可互操作的和安全的”，必須“將數據視為戰略資源”。人工智能賦能情報工作是依靠人工智能技術中的各種算法，在實踐中要注意算法帶來的歧視問題，不斷完善人工智能技術在情報信息搜集、分析、預警等方面的工作，提升反恐能力，為恐怖襲擊的現場處置爭取更多的空間。

三、人工智能恐怖襲擊的現場應對策略

（一）阻止實施恐怖襲擊的人工智能設備或程序繼續運行

武裝軍用無人機性能高、速度快、具有隱蔽性、武力打擊能力強，但其過于強大的武裝力量會導致無辜人員的受傷。據統計，美軍在海外使用武裝無人機的軍事行動中，每擊斃一名恐怖分子，就會造成約十名平民的傷亡。因此，在涉人工智能恐怖襲擊的現場適合使用警用小型無人機，其同樣具有隱蔽性，并且成本較低、體積小、反應迅速、精度較高，適合近距離、人員密度高的現場作戰。

對襲擊現場情況進行概覽，明確人工智能恐怖襲擊的方式、襲擊發動點的數量和位置。對于通過無人機（群）實施的恐怖襲擊，可以采取信號干擾、無人機反制槍擊落、物理撞擊、控制操控人員及地面控制站等方法阻止無人機（群）的襲擊行動。信號干擾、無人機反制槍擊落都是通過發射干擾電波來切斷操控人員及地面控制站與涉恐怖襲擊無人機間的通信聯系，或通過干擾無人機群數據鏈的方式擾亂無人機群內的通信，迫使無人降落或無法完成設定任務。小型無人機可以低空、高速飛行，單純依靠地面力量可能無法及時阻止其行動，如存在危險行為持續、地面人員無法及時跟蹤的情況，可通過靈活、高效的警用無人機對涉恐無人機進行跟蹤或物理撞擊，迫使其無法繼續恐怖襲擊行為。

無人駕駛汽車現在已達到全無人的車輛智能駕駛系統完全操控汽車的級別，對于通過無人駕駛汽車實施的恐怖襲擊，現場應對遵循的主要原則是阻止車輛繼續前進，可通過路障設置、鋪設地面爆胎釘、射擊輪胎、設置障礙物等方法強行逼?；蚋淖儫o人駕駛汽車行進路線。無人駕駛汽車通過雷達探測器或與視覺影像相結合的方式來判斷前方路況及是否有障礙物等情況，因此對于完全無人駕駛汽車，可通過破壞汽車前方或上方感應系統和視覺系統的方法使無人駕駛汽車無法判斷前進方向，迫使其啟動應急響應，停止前進。

（二）現場人員疏散及救援

法國警方早在2015 年就將無人機應用于救援行動。當發生無人機投擲爆炸物、危險化學毒劑或者裝載武器進行無差別射擊的情況時，首要任務是需緊急疏散現場人員，可通過警用無人機為現場人員指引安全逃生方向，尋找掩體躲避襲擊。其次，確認危險化學毒劑類型，可使用生物感應器進行化學毒劑的探測，并作出決策。最后，在確認人員所處空間安全的前提下，聯合急救和消防應急部門進行現場救援及應急處置。及時對現場傷員進行救治，救護人員無法及時到達的區域，可通過無人機投擲應急藥品或通過人工智能機器人為傷員提供醫療救治服務。消防應急部門應對現場著火點進行滅火處置，解救被困傷員，對化學毒劑覆蓋的空間范圍進行有毒試劑稀釋或其他消毒操作。

（三）現場未引爆爆炸物搜尋及處置

在人工智能反恐行動中，利用無人機、智能機器人或無人駕駛汽車進行現場爆炸物的處置，可以有效保護現場人員安全，降低警方人員傷亡概率。為了應對簡易爆炸裝置，北約調研了恐怖分子研制武器的過程及其爆炸效應，探究如何運用高科技使炸彈發生故障。首先，通過警犬或生物感應器進行搜爆。生物感應器可以用來對炸彈裝置進行探測，搜尋現場未引爆爆炸物的位置。其次，對于未引爆爆炸物的處置，要疏散人員，劃定安全范圍，可通過人工智能機器人對爆炸物進行拆除或使引爆裝置失效。如無法拆除引爆裝置，可通過無人駕駛汽車將爆炸物帶離現場，載至空曠安全地點進行引爆。

（四）現場保護及其他相關事宜

在確認現場安全、無威脅的情況下，要對現場進行保護，重點對人工智能襲擊后留下的智能設備的電子存儲單元、襲擊所使用的武器等進行保護，為現場勘查、現場分析、追蹤人工智能恐怖襲擊設備及背后的恐怖分子創造有利條件?？墒褂镁脽o人機（群）進行現場事態監控，對現場區域實行不間斷巡視，可對殘余的恐怖組織成員形成威懾，使其不敢輕舉妄動。

總體來說，人工智能恐怖襲擊現場處置要統一指揮，各部門聯動、協作配合，通過人工智能賦能反恐工作，優化反恐流程與體系，掌握自主性優勢，全面提升反恐速度。

人工智能的發展是把“雙刃劍”，恐怖組織利用人工智能發動恐怖襲擊是必然的趨勢，任何國家或組織不可能阻止，利用人工智能技術和設備來反恐是應對恐怖組織襲擊的一種思路，只有不斷發展自身的人工智能反恐技術與方法，才能對抗越來越智能化的恐怖襲擊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