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區域計劃
——基于社區自我更新的犯罪預防實踐

文圖丨宋瑾 （中直管理局中辦機關服務中心）

1. 芝加哥城市景象

上世紀20年代的芝加哥經歷著工業化和城市化，移民大量涌入，人口的流動帶來了犯罪等社會問題，青少年犯罪尤為突出。芝加哥大學社會學系的一些研究者從犯罪產生的結構性原因角度研究犯罪問題，對在預防與治療青少年犯罪領域占據主導地位的心理學和精神病學形成了挑戰。20世紀30年代，芝加哥大學社會學家Clifford Shaw創建了芝加哥區域計劃（the Chicago Area Project，以下簡稱CAP），該組織自成立以來，使命便是鼓勵居民積極參與社區發展，從而預防和根除青少年犯罪。

創立初期，CAP在芝加哥未成年犯罪率較高的區域進行犯罪預防的試驗，較為成功的案例之一是南芝加哥地區的羅素廣場地區，通過組織“社區委員會”以實踐其“社會治療”的新路徑。

羅素廣場社區基本情況

羅素廣場地區被眾多鋼鐵工廠和鐵路包圍，在30年代的經濟蕭條時期，工廠不斷倒閉，酒館興起，單調、陰郁的住房條件一定程度上影響了社區的精神面貌。當地絕大多數居民是移民者，其中3/4是波蘭人，80%的居民是天主教徒，并歸屬于圣·邁克爾教堂。鋼鐵工廠對于家庭關系的影響很大，由于父親的工作不定時，無法長時間陪伴孩子并幫助他們樹立正確的價值觀，同時，工人的薪資水平較低，孩子們滿16歲后就常常被迫退學，掙錢補貼家用。

2. 南芝加哥羅素廣場地區，又被稱為The Bush

3. 通過讓青少年參與社區活動，培養他們的領導技能

在羅素廣場社區活躍著十幾個青少年幫派，給當地帶來了持續性的騷擾，主要是盜竊、破壞公物和猥褻等，尚未達到嚴重暴力的程度，很少對人身或者生命造成傷害，并且往往是團伙行為，青少年個人很少這樣做。

預防青少年犯罪的行動

CAP在羅素廣場社區主要開展了3類行動，分別是娛樂活動（recreation）、群體約束與自我更新（vigilance and communal self-renewal）和居中調解（mediation）。

娛樂活動

4. CAP成員組織當地居民參與基層組織工作

5. 通過活動培養學習者和未來領導者

6. 青少年的討論活動

娛樂活動主要包括體育比賽和學習小組。體育活動隨著季節變化不斷調整形式，包括籃球、足球、網球、橄欖球等，目的是為青少年提供發泄的渠道，防止他們將多余精力轉化到打架和盜竊中去，也有利于阻止暴行發生。CAP的工作人員會對每個孩子的活動時間和活動內容進行記錄，讓家長了解孩子們都做了什么，同時定期開會為那些較頑固的孩子制定靈活的策略。CAP組織那些剛成年的年輕人聽取專家在社會問題方面的報告，建立學習小組，鼓勵大家圍繞當地實事、經濟和社會問題寫文章，提出建議，號召居民積極參與社區提升項目。

家庭和社會對待傳統不良少年的做法只有兩種，懲罰或者隔離，難以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只會讓他們重回違法犯罪的起點。CAP認為，應當將青少年置于一個有新朋友、能夠得到社會認可的新環境中，一場體育活動不足以讓青少年消除犯罪行為，但有可能讓他們結交新的朋友，并反過來影響他們的行為。精心搭建的娛樂設施應當成為建立全新、有序社區精神的催化劑，成為實施各種調解手段的跳板，在更深層次上減弱犯罪對青少年的吸引力。

群體約束與自我更新

CAP在南芝加哥地區的整個項目都由羅素廣場社區委員會（the Russell Square Community committee，以下簡稱RSCC）負責管理和協調，這是Clifford Shaw的群體自我更新理念的一種結構體現。主要作用是推動居民自覺遵紀守法，消除犯罪滋生的社區環境，對青少年犯罪零容忍。

為此，RSCC采取了多樣化的措施，一是提升社區物質環境，向居民有償提供大型垃圾桶，在社區內廣泛種植灌木。二是改善與青少年犯罪有關的社會環境，與未成年人保護協會進行合作，限制未成年人進入酒館、關閉賣淫場所、禁止交易未成年人所盜贓物。三是對幫派青少年進行心理疏導，避免生硬、直率的勸說方式；舉行各項抗議活動，保證年輕人享受到應有的公共服務。四是開設語言課程、入籍課程等，幫助移民融入新的城市。

Lange營地（The Camp Lange）最能體現居民們不斷增強的社區團結，它以當地圣·邁克爾大教堂的教父John Lange的名字命名，主動接納那些犯罪的青少年。羅素廣場社區是第一個自發組織大規模野營項目的社區。青少年向往遠足和野營活動，RSCC定期組織他們去鄉村和森林保護區，這種對田園生活的需求逐漸演化為對系統的戶外項目的需求，RSCC 最初購買并改造了密歇根湖邊上的一棟建筑，只能容納二十余人，家長們認為不能滿足需求，于是通過合伙建設的方式，營造永久的露營點。有專業技能的居民在空閑時間幫助打造營地的家具，建造廚房、儲藏室、食堂、簡易住所等，營地建成時有超過1/5的社區居民參加了儀式。Lange營地也被視為塑造青少年行動的有益場所，孩子們參加各種娛樂活動，學習適應群體與社會，進行自我表達。

Lange營地項目有力地反駁了傳統觀點，證明那些容易滋生犯罪的貧困地區能夠通過自身努力改變現狀，能夠建立起在居民自我約束下不斷發展的社區。

居中調解

一方面，RSCC的員工和志愿者試圖采取和緩、包容的方式對青少年進行勸說，告訴他們遵循社會的傳統價值觀的必要性，以及這樣做的好處，開展一對一交流形式的“街邊輔導”。在廣場、公園、露營地等任何地方，工作人員以兄長或者老朋友那樣的形式與青少年展開交流，這些“顧問”最好來自本社區，比如在當地長大并符合社會主流價值觀的人，或是改邪歸正的人，他們更能識別出失足少年，并通過多種方式發揮自己的作用：勸阻年輕人避免犯下更嚴重的罪行、建議他們換種方式解決問題、直接施以援手或進行陪伴。

7. 芝加哥城市環境

8. CAP對幫派青少年進行心理疏導

9.RSCC的員工和志愿者開展一對一交流形式的“街邊輔導”

10. Lange營地也被視為塑造青少年行動的有益場所

11.青年委員會在開展活動

12. 青年委員會在開展活動

13.芝加哥城市景觀

另一方面，RSCC尋求機會與學校、警察局等部門溝通，進行“機構調解”，說服他們相信社區委員會有治愈犯罪青少年的能力，無需正式的、懲罰性的干預，如勸說和阻止學校將年輕人送上未成年人法庭，防止法官將犯罪青少年送往矯治機構等，這些調解行為在幫助青少年遠離未成年人司法系統和降低當地官方犯罪率方面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Clifford Shaw認為學校和假釋分別是預防犯罪的起點和終點。學校的調解行動聚焦于逃學問題，當時的傳統觀點認為逃學能夠“精確預測”犯罪，CAP建立訓導員制度，說服青少年相信按時上學是實現個人進步的關鍵，并盡可能滿足他們的個人需求，使其難以輕易找到逃學或者輟學的理由。另外，CAP的假釋犯項目與伊利諾斯州假釋委員會進行合作協商，提前將青少年假釋到社區進行矯正，將幾乎所有的假釋犯吸納到各個社區委員會項目中，盡可能為他們尋找到一份工作。

芝加哥區域計劃的借鑒意義

芝加哥區域計劃揭示出犯罪行為與環境的關系，犯罪行為的產生不僅是個人問題，也是周圍環境的問題，預防犯罪可以從改善社區環境入手，整合多方的力量共同根除犯罪行為的誘因，從根源上解決犯罪問 題。

1.關注到社區環境對犯罪的影響。家庭、同齡人和鄰居等與青少年有密切關系的群體對他們的行為有重要影響，因此，在人口流動性大、種族異質性強的社區容易發生社會解組，社會非正式控制減弱是犯罪行為產生的誘因。

2.自主原則和有效動員居民參與。CAP的各個項目都貫穿著自助原則，讓居民自己解決本社區的問題，通過組織娛樂、教育活動等調動社區居民的廣泛參與。

3.滿足居民的實際需求。CAP提供的培訓項目提高了人們的素質和工作技能，幫助貧困社區的居民增加經濟收入，改善生活質量，滿足了居民的實際需求。

4.促進多方協調合作。CAP的項目與社區居民、警察、學校、教會、法庭和家長等多方有著密切聯系，讓青少年在所處環境中的行為受到有效監管，多方的協調合作有效遏制了青少年犯罪的誘因，有效降低了犯罪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