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法在臨床的應用概況*

張 炎 張 宇 曹欣地 王峻良 王 成 李亞洲 孫愷昕 顧 非

上海中醫藥大學附屬岳陽中西醫結合醫院(上海,200437)

功法是以中醫理論為基礎的自我鍛煉方式,其淵源可溯及古之導引,其義為“導氣令和,引體令柔”,是一種在呼吸的配合下,對自己進行手法操作、自主活動以達到防治疾病和保健強身目的的方法[1]。

功法可以分為兩大類:一是古代流傳下來的傳統功法,如太極拳、八段錦、五禽戲、易筋經、六字訣、少林內功等;二是在古代功法基礎上進行發展改編而成的現代功法,如木蘭拳[2]、施氏十二字養生功[3]等。歷史上功法由來已久,成書于戰國時期的《莊子·刻意》就記載了當時已有功法流傳于世?！端貑枴分锌偨Y的五種治療技術就包括了“導引按蹺”?，F存最早的有關功法的圖譜是馬王堆出土的《導引圖》[4]。古人講究“事死如事生”,《導引圖》能作為重要的陪葬品下葬,說明功法在當時已經有很重要的影響力。功法作為一項可以保健、強身、預防乃至治療疾病的鍛煉方法,是我國古代養生手段的重要組成部分,有許多優秀的功法被創造并流傳下來,至今仍然發揮著重要的作用。

功法的作用

1.扶正祛邪

身體正氣充足,精神平和內斂,抵御邪氣、預防疾病的能力就會變強?！端貑栠z篇·刺法論》有云:“正氣存內,邪不可干?！薄端貑枴ど瞎盘煺嬲摗芬嘣?“精神內守,病安從來?！蓖ㄟ^習練功法能夠明顯消除身心疲憊,提升人體的正氣并舒緩緊張的精神,恢復體力和精力,從而提高工作效率,增強機體免疫力,起到明顯的預防疾病、保健養生的作用[5]。

2.平衡陰陽

《素問·生氣通天論》中有記載:“陰平陽秘,精神乃治,陰陽離決,精氣乃絕?！标幤疥柮刂傅木褪顷庩柕膭討B平衡,陰陽平衡是維持人體正常生理活動的基礎要求,陰陽失衡則機體平衡被打破,意味著疾病的開始,而功法鍛煉便可以起到調節陰陽平衡的作用[6]。

3.疏通經絡

功法鍛煉作用于經絡系統,可強化經絡運行氣血的功能[7]。經絡系統是貫通五臟六腑、四肢百骸、五官九竅、皮肉筋骨等組織器官的重要網絡,具有運行氣血、聯絡臟腑、溝通內外上下、調節人體功能的作用,可以令人體形成氣血相隨、形神一致、內外協調統一的有機整體。

4.調整臟腑

臟腑功能是否處于正常的功能狀態決定著人體的健康程度,而功法可以通過鍛煉人體的外在肢體而影響到內在的臟腑功能,使心氣平和,肝膽相宜,肺氣宣發肅降通暢,腎氣充盈,三焦、大小腸通利。通過修外而得內,提升整體的臟腑功能[8]。

5.延年益壽

人年老之后,陰陽虛衰,真元漸虧,身體機能逐漸減退。大量古籍記載,通過練習功法,不但能夠健身祛病,還能夠明顯改善增強人體的生理功能,減少身體的耗損,增強體質,延緩身體衰老的過程。而對于一些未老先衰的人來說,習練功法能夠起到有效遏制身體機能衰退的作用[9]。

功法的臨床應用

1.在運動系統疾病方面

運動系統疾病是日常生活中常見的疾病,功法對于運動系統的疾病具有顯著的治療效果,腰骶部是臨床中常見的運動系統疾病的常見部位,通過練習功法,可以通過收縮與舒張的不斷交替,使肌肉得到靜力收縮訓練及動力舒張訓練,從而讓機體在動態平衡中提高相關肌群的空間平衡能力,繼而改善患者腰骶部肌肉、骨骼及筋膜的生理狀態,緩解疼痛,達到治療疾病的目的。李陳娜等[10]通過對20例慢性腰肌勞損的患者進行4周八段錦訓練治療,發現習練八段錦功法組與單純的蠟療組療效有顯著差異,證明功法鍛煉對腰肌勞損病人癥狀的減輕及生活質量的提高有著積極的意義。呂強等[11]通過觀察五禽戲功法練習對脊柱退行性變代償穩定期人群的腰腹部肌張力的影響,發現五禽戲的練習能夠降低該人群雙側腰部豎脊肌的肌張力,從而緩解該人群的腰部癥狀,起到一定的治療效果。

對于常見的頸椎病,功法同樣有顯著的療效。胡吳斌[12]通過研究易筋經聯合針灸推拿對治療神經根型頸椎病的影響,發現練習易筋經可有效緩解患者臨床癥狀,且臨床療效優于針推治療,并能增強患者的體質。周健等[13]將70例頸椎病患者隨機分為觀察組和對照組,觀察組每周練習3次五禽戲,每次40分鐘,共計30次;對照組每周3次牽引療法,每次20分鐘,共計30次。結果顯示,兩組患者治療結束后SF-MPQ評分及NDI評分均較前有明顯降低(P<0.05),且觀察組治療后分值明顯低于對照組(P<0.05)。

2.在心血管系統疾病方面

心血管系統疾病作為臨床常見病,功法鍛煉同樣也有顯著的效果?，F代臨床研究表明,通過鍛煉功法,可以有效提高血氧含量,調整心率,調節血脂、血壓、血糖,改善心血管功能。洪浩等[14]將60名高血壓前期患者及1級原發性且未使用抗壓藥物的患者隨機分為兩組,對照組選擇改變不良生活方式的干預方法,實驗組在對照組的基礎上進行為期12周的易筋經鍛煉干預。結果顯示,實驗組患者的收縮壓、舒張壓均有較為明顯的下降,有效率優于對照組。八段錦可以通過意念誘導機體、調整機體氣息來改善自我調控機制,從而達到心靜、體松、氣和的狀態,最終令血壓平穩下降[15]。原發性高血壓患者在進行臨床治療時,配合習練易筋經可以有效提高臨床療效、控制血壓[16]。習練八段錦還可以有效降低患者血脂水平,調節脂代謝[17]。

3.在呼吸系統疾病方面

功法對于呼吸系統的疾病也有較好的臨床效果。如慢性阻塞性肺疾病(COPD),其癥狀主要有呼吸困難、氣短、慢性咳嗽等。治療方向主要是調整病人呼吸狀態,緩解呼吸困難等。經臨床研究證明,常規治療配合功法鍛煉,COPD患者能夠明顯減輕癥狀,提高呼吸肌耐力水平及肺活量,從而提高生活質量。薛廣偉[18]對習練八段錦配合藥物治療的患者,分別在實驗第1天和第180天進行慢阻肺評估測試,證明配合八段錦鍛煉COPD患者癥狀明顯減輕,肺活量和呼吸肌耐力水平均有提高。此外,通過練習太極拳,COPD 患者的呼吸困難指數會降低,呼吸困難癥狀明顯改善[19]。國外有學者通過對比太極拳和運動組(呼吸訓練與步行結合)兩種運動方式,發現練習太極拳的COPD患者的病癥與活動閾都明顯改善[20]。

4.在內分泌系統疾病方面

功法鍛煉對于內分泌系統的疾病同樣有著較好的臨床效果。如糖化血紅蛋白作為反映患者血糖水平的常用指標,對于判斷糖尿病的發展程度有著很強的參考意義,而練習八段錦,可以改善人體內環境,促進血液循環與機體代謝,控制機體的血糖水平,最終會使糖化血紅蛋白的指標改善[21]。王齊等[22]通過健身氣功對Ⅱ型糖尿病患者治療效果的Meta分析,揭示健身氣功能有效降低空腹血糖(FPG)、糖化血紅蛋白(HbAlc)、總膽固醇(TC),提高高密度脂蛋白膽固醇(HDL-C),且具有統計學意義。通過臨床分析發現,堅持練習易筋經可以有效幫助患者控制Ⅱ型糖尿病病情發展,改善病人生活質量[23]。李亞瑾等[24]對115例糖尿病臨床前期患者進行對照研究,證明練習八段錦對調整Ⅱ型糖尿病患者早期血糖代謝指標有明顯幫助。

5.在免疫系統疾病方面

功法具有調身、調息和調神的作用,對于多種免疫系統的疾病都有較好的治療效果。王克海[25]就太極拳對大學生健康的影響進行了研究。結果發現,練習太極拳后大學生血清免疫球蛋白IgM出現顯著性差異,可見練習太極拳對提高免疫力有積極的作用。周勇等[26]隨機選取了30名老年人(年齡62.3±4.9歲),進行為期12周的八段錦鍛煉,發現鍛煉組前后免疫指標中的各個因子均有顯著性的差異,其中血清抗氧化酶、NK細胞的活性明顯增強,而對照組變化不顯著。研究表明,練習八段錦對老年人免疫系統產生了良好的刺激,能有效提高老年人的免疫能力。陳小波等[27]發現,六字訣可令哮喘患者提高對呼吸方式、頻率的控制,增強肺組織通氣換氣功能,提升呼吸肌細胞線粒體攝氧能力。在藥物治療基礎上行六字訣訓練可以有效地改善慢性持續期支氣管哮喘患者呼吸功能,降低炎癥因子水平,提高免疫因子水平。劉長征等[28]發現,慢性疲勞綜合征患者經太極拳治療后GSH-Px活性顯著升高,機體抗氧化酶活性增強,體內自由基的清除加強,達到消除疲勞、促進機體恢復的目的。

6.在神經系統疾病方面

功法能夠調節中樞神經,促進新陳代謝,調整不良情緒,令人身心愉悅。張國棟等[29]發現,針刺聯合易筋經訓練能改善卒中后偏癱患者神經功能及生活能力,還能緩解患者的負面情緒。太極拳可有效改善中風患者的平衡能力及運動功能,有利于機體功能的恢復[30],而且太極拳講究剛柔并濟、注重隨意控制,這對于提高肢體運動與意識的相互協調有著很大的幫助。王薇等[31]發現,易筋經結合針灸可以明顯提高患者的睡眠質量,改善患者的緊張焦慮及抑郁的情緒。

功法的預防作用

功法不但可以在疾病的臨床治療中起到顯著效果,在預防疾病中也同樣能夠起到相當積極的作用。中醫傳統理論提出了疾病預防的理論,主要體現在“治未病”三個字上?！端貑枴に臍庹{神大論》云:“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亂治未亂,此之謂也?！苯洑v代醫家不斷地實踐論證總結概括,治未病的理論日臻完善,總結為“未病先防、既病防變、瘥后防復”三個方面[32-33]。

功法在中醫“治未病”理論中,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正如《荀子·天論》中所指出的:“養備而動時,則天不能病……養略而動罕,則天不能使之全?！盵34]功法作為一種適當強度的運動方式,正是符合“動時”這一要求,功法鍛煉可以調節人體骨骼肌肉、改善心肺功能、維持內環境穩態等[35-38],使形體充盛,氣機條達。當疾病來襲時,平時的功法鍛煉可以使身體的儲備更加充足,更能抵抗外邪的入侵,即使得病后也可以更好地遏制疾病的傳變,最后在疾病的恢復階段也可以更加快速地痊愈,防止病情反復遷延,從而達到“治未病”的目的。

以頸椎病為例,程林江等[39]對18名亞健康態頸部疲勞的在校大學生進行30天的八段錦導引法干預鍛煉,結果顯示,干預周期內受試者的NDI量表評分呈遞減趨勢。說明練習功法對于改善頸部功能有著十分積極的作用。由此推測,通過對頸椎病高危人群進行功法指導訓練,可以有效降低頸椎病發作概率。

小 結

中醫傳統功法在臨床治療中具有重要作用,在此次抗擊新冠感染疫情中也大放異彩[40]。但目前功法在臨床上的應用仍有很大的局限。其根源在于醫生與患者對功法的認識不夠充分、缺乏對功法作用機理的研究及臨床研究投入的不足。同時,功法治療疾病的研究在干預時間、強度、頻率等方面暫無統一的標準,部分研究樣本量較少、干預時間較短也導致證據等級較低。提示今后的研究中可以增加對諸如局部軟組織張力等客觀評價指標的觀察,量化功法在臨床中的作用,進一步明確功法的優勢,從而更好地服務于臨床,造福大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