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治療失眠的研究進展

鄒 雅

（平涼市中醫院腦病科，甘肅 平涼 744000）

失眠是常見的一種主觀感受性睡眠障礙，表現為難以入睡，難以保持適當的睡眠狀態，醒后難以再次入睡或睡眠質量低下，以致醒后仍有疲勞不適感［1］。據報道［2］，失眠發病率高達30%。隨著現代社會生活節奏的加快、壓力的增加，失眠已經成為一種非常普遍且棘手的疾病，對患者的健康和經濟造成巨大負擔。根據原因，失眠可分為原發性失眠和繼發性失眠［3］。原發性失眠沒有明顯的身體病因、精神病學或環境原因，繼發性失眠有明顯、特定的病理改變。西藥如苯二氮?類藥物阿普唑侖等鎮靜催眠藥，是緩解失眠癥狀的主要選擇，可以縮短入睡或醒來的時間，同時增加睡眠時間，然而長期使用會產生耐藥性、依賴性，和疲乏嗜睡、認知能力下降等明顯的不良反應［4］。越來越多的失眠患者正在尋找其他治療方法。中醫藥治療失眠歷史悠久，效果突出，且不良反應少［5］，被廣泛應用于臨床。本文通過回顧已發表的研究論文，收集可獲得的信息，綜合分析，對失眠的中醫病因病機、內外治法及臨床常用方藥進行綜述。

1 中醫病因病機

中醫認為，失眠屬于“不寐”“不寤”“夜不瞑”“目不瞑”“不得臥”“不得眠”“不能眠”等范疇?！饵S帝內經》認為，邪氣客于臟腑，陽不入陰，陰陽失交，故而不能眠［6］?！妒甙Y中醫臨床實踐指南（WHO/WPO）》［7］將失眠的病機概括為陰陽氣血失和、五臟不安，以致神明被擾，神不安舍。人之寤寐，賴于人體陰平陽秘［8］，任何原因導致陰陽失衡，臟腑功能失調，衛氣不得入陰，留滯于陽，陽不入陰，均可引起失眠的發生。失眠病位在心，與五臟均相關；病性分虛實，以虛證或虛中夾實居多。

2 中醫治療

中醫治療失眠強調整體觀念，調樞機以和陰陽，原則為調整臟腑陰陽平衡，謹守病機、辨證施治，虛則補之、實則瀉之［8］，用藥短小而精。在診斷過程中，根據不同失眠患者的個體癥狀與病情，綜合考慮治療；治療方法有內治法、外治法及其他。內治法常根據不同證型，辨證論治，肝血不足、虛熱內擾之失眠，服酸棗仁湯；心陽虛之失眠，服桂枝甘草龍骨牡蠣湯；心脾兩虛之失眠，服歸脾湯；痰熱擾神之失眠，服溫膽湯等。臨床效果確切，值得推廣使用。外治法中針灸最常用于治療失眠，推拿、穴位貼敷等外治法在失眠上亦有很好的效果。此外，平時規律作息、合理飲食、調暢情志等，均可在一定程度上改善失眠。

2.1 中醫內治

2.1.1 酸棗仁湯酸棗仁湯是治療失眠的常用方，張仲景《金匱要略》載：“虛勞虛煩不得眠，酸棗仁湯主之”。其組成包括酸棗仁、茯苓、知母、川芎、甘草。君藥酸棗仁重用，以清心安神、補血養肝；臣藥茯苓寧心安神，知母養陰除煩；佐藥川芎補血活血、行氣行血；使藥甘草和中緩急、調和諸藥。諸藥合用，共奏養血調肝、清熱除煩安神之功［9］。此方宜用于心肝血虛、虛熱內擾、心煩而不得眠［10］，可有效緩解失眠所致的煩躁、焦慮感。白曉娟等［11］檢索1991 年—2021 年知網、萬方、維普等數據庫中治療失眠的處方，運用古今醫案云軟件（V2.3.8）分析，發現治療失眠的中藥藥性以平、溫為主，藥味以甘為主，多入心、肝經，使用頻次排名前5 的為酸棗仁、甘草、茯苓、當歸、茯神，均有助眠作用。李悅等［12］觀察酸棗仁湯對72 只失眠大鼠海馬突觸神經生長相關蛋白的影響，發現其可上調海馬突觸相關蛋白及表達，緩解大鼠失眠，減少失眠引起的負面影響。劉佳星等［13］基于代謝組學分析酸棗仁湯對失眠大鼠內源性代謝物的影響，從而探討其抗失眠機制；采用DL-4-氯苯丙氨酸誘導大鼠失眠，觀察肝臟和腦部的病理變化，并檢測大鼠血清中5-羥色胺（5-HT）、多巴胺（DA）、γ-氨基丁酸（GABA）和前列腺素D2（PGD2）、腫瘤壞死因子-α（TNF-α）和白細胞介素-1β（IL-1β）等生化指標。結果表明，酸棗仁湯可改善腦和肝組織的病理變化，提高海馬體內神經遞質5-HT、DA 和GABA 的水平，提高下丘腦-垂體-腎上腺軸的PGD2水平，降低失眠大鼠血清中IL-1β 和TNF-α 的水平。代謝組學分析［13］得到12 種顯著改變的潛在代謝物，它們與多種生化過程有關，表明酸棗仁湯可以通過調節氨基酸代謝來改善失眠大鼠的新陳代謝。

2.1.2 桂枝甘草龍骨牡蠣湯桂枝甘草龍骨牡蠣湯是張仲景治療失眠的經典方，具有和解樞機、溫補心陽、重鎮安神的作用，《傷寒論》言：“火逆，下之，因燒針煩燥者，桂枝甘草龍骨牡蠣湯主之”，用于改善津傷里熱煩躁型失眠，藥物組成包括桂枝、甘草、龍骨、牡蠣。研究［14］表明，TNF-α 和白細胞介素-6（IL-6）水平升高，影響身體血液循環，患者出現失眠癥狀。Chen F Y等［15］通過檢索對1164 例受試者進行Meta 分析，參照匹茲堡睡眠質量指數的7 個不同的維度，發現桂枝甘草龍骨牡蠣湯組患者IL-6、TNF-α 水平降低，睡眠狀況明顯改善，并且其他各個方面的得分均高于現代西藥組。結果表明桂枝甘草龍骨牡蠣湯治療失眠的效果和安全性明顯優于現代西醫，值得廣泛臨床推廣應用，突出了中醫辨證論治失眠的優勢和特點。

2.1.3 歸脾湯歸脾湯出自《濟生方》，具有健脾益氣養心、補心養血寧神之功［16］，《沈氏女科輯要箋正》載：“歸脾湯方確為補益血液專劑”，明代薛己在原方基礎上加入了遠志與當歸。方中人參甘潤“補五臟、安精神、定魂魄”，益氣補脾；龍眼肉甘平，滋補心脾氣血。兩藥共奏養心健脾之效。黃芪、白術，補益脾胃之氣，增強脾攝血統血之力，同時增強氣血生化之源；當歸補血養心；酸棗仁寧心安神；茯神、遠志寧心養血、安神益智；木香散滯氣、調諸氣、和胃氣、泄肺氣，從而調暢諸氣，鼓動少火，以理氣醒脾；甘草調和諸藥。全方補氣生血、健脾養心寧神，同時補而不滯、補不礙胃，使機體氣血調和、陽升陰長，尤宜于失眠之心脾兩虛證。臨床應用不可一概而論，應靈活化裁、隨癥加減、合理配伍，使其療效更佳［17，18］。歸脾湯可有效控制患者的睡眠障礙癥狀，有肯定的臨床應用價值。

2.1.4 溫膽湯溫膽湯最早見于《三因極一病證方論》“大病后虛煩不得眠”，組成包括半夏、竹茹、枳實、陳皮、甘草、茯苓［19］。方中半夏辛溫，和胃降逆、燥濕化痰；竹茹甘淡微寒，利膽清熱、除煩安神、化痰清熱和胃；枳實行氣消痰；陳皮理氣燥濕；茯苓健脾滲濕；炙甘草益氣和中、調和諸藥；外加生姜、大棗顧護中焦脾胃。諸藥合用，清膽和胃、理氣化痰、清熱除煩以安神。溫膽湯臨床常用于膽熱擾心之失眠，肝郁膽熱化火，或中焦脾胃受損，運化失司，釀生痰濕，膽火痰熱上擾心神，致煩熱而不寐，癥見入睡困難、噩夢紛紜等，當治以清熱化痰［20］、除煩安神。有研究［5］發現，促食素-A 和瘦素參與調節睡眠和覺醒狀態；促食素-A 受體、瘦素受體存在于大腦中，失眠可導致大腦中食素和瘦素水平的顯著降低，溫膽湯通過上調促食素-A、瘦素來改善失眠引起的負性情緒，從而改善睡眠質量。

2.2 中醫外治

2.2.1 針刺失眠病位在心，與五臟病變均有關，張景岳言：“臟腑在內，經絡在外，臟腑為里，經絡為表……故可按之以察周身之病”，故內在臟腑病變可反映于外在經絡，針刺適當經絡亦可治療相對應的臟腑病變?！饵S帝內經》謂：“五臟有疾也，應出十二原”?！夺樈浿改稀吩疲骸敖j穴正在兩經中間……若刺絡穴，表里皆活”。原穴、絡穴、背俞穴配伍治療失眠，可溝通內外、貫通上下，調節整體氣血陰陽，改善睡眠。王茜娜等［21］通過原絡配穴方法治療66 例失眠患者，總有效率達95.5%。研究［22，23］發現，針刺可加快新陳代謝，促進血液循環，調節Glu/GABA-Gln 代謝通路，提升抑制性神經元水平，提高血漿神經肽Y（NPY）、5-HT 水平，調整失眠狀態，減輕疲勞等后發癥狀，達到一定的治療效果。

2.2.2 推拿推拿治療以臟腑經絡學說為指導，使人體氣血循經運行通暢、五臟安和、陰陽平衡，則睡眠佳。推拿按摩可暢通經絡、調理氣血、調和陰陽平衡，《黃帝內經》云：“經絡不通；病生于不仁，治之以按摩”，《萬壽仙書》亦載：“按摩法能疏通毛竅，能運旋榮衛”。研究［24］表明，推拿可通過刺激末梢神經促進血液和淋巴循環，改善微循環及代謝，提高失眠患者的下丘腦相關具有鎮靜催眠作用的神經元活性，從而促進睡眠。張紅石等［25］通過對60 例失眠患者的臨床對照觀察發現，推拿組的總有效率為90.00%，高于人參歸脾丸組的83.33%，說明腹部推拿能有效改善失眠患者癥狀，臨床療效明確。推拿還可以消除疲勞、緩解壓力，進一步改善睡眠，提高睡眠質量。除此之外，電針、耳穴壓豆、穴位貼敷、經皮耳穴神經電刺激［26-28］等，亦有調理臟腑、疏通經絡等作用，可平衡氣血陰陽、調理臟腑經絡，有效改善失眠癥狀，廣泛應用于臨床治療失眠，并具有操作簡單、效果明確、不良反應少等優勢。

2.3 其他治療方法治療失眠其他方法包括調飲食、暢情志、避風寒、適當鍛煉等［29］。首先，在日常生活中，應保持規律良好的飲食及睡眠習慣［30］，睡前不做劇烈運動，晚飯宜少吃、早吃，睡前身心放松。其次，“七情不調，可生百病”，一部分患者的失眠可能是情志不暢引起［31，32］，故調和七情、怡情暢神，可治失眠。例如適當聽音樂也可放松心情、開敞心胸；調節心情，尤其睡前放松心情，對改善睡眠有益。最后，多參加戶外適當運動，但要避免睡前劇烈運動，可有效改善睡眠。除此之外，繼發性失眠須積極治療原發病，病去則睡眠狀態也會好轉。

3 小結

良好的睡眠質量和足夠的睡眠時間可以消除疲勞、恢復體力與精力、增強免疫力、使人心情放松，對人們保持日間活動高效率和心理健康十分重要。睡眠充足者，精力充沛、思維敏捷、辦事效率高；短時間睡眠不足者，會出現注意力渙散，感到疲乏無力、體力不支；而長時間睡眠不足者，則很容易記憶力減退、嗜睡，出現焦慮、抑郁等情緒，表現為煩躁、激動或精神萎靡，甚至發展為抑郁癥、焦慮癥，繼而給日常學習、工作及社交帶來一系列問題。

失眠為一種主觀感受性疾病。中醫作為該疾病治療的重要手段之一，對于提高睡眠質量效果奇佳。中醫認為失眠主要源于陰陽營衛失調、氣血陰陽失和、臟腑功能失衡，以致“陽不入陰”。其治療方法多樣，臨床常用口服湯劑。從患者個人出發，謹守病機，辨證論治，選用適當的中藥方劑，可取得較好的臨床效果，如酸棗仁湯宜治心肝血虛之煩熱不眠；桂枝龍骨牡蠣甘草湯宜治營衛失和、陽虛之陽不入陰失眠；歸脾湯宜治心脾兩虛之失眠；溫膽湯宜治痰熱擾神之失眠等。外治法常以針刺相關穴位治療失眠，刺外絡治內臟以調整體，使氣血充順、陰陽平衡、臟腑調和，失眠乃愈。此外，謹從“治未病”及“攝生”思想，治療失眠不忘積極治療原發病，調精神、暢情志，合理飲食，規律作息，適當鍛煉，使陰平陽秘，則精神乃治，睡眠可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