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紀以來國產愛情電影敘事空間的構建

□ 左小佩 劉成新

國產愛情電影在新世紀前后的發展趨勢存在著很大的不同，在敘事空間方面具有較顯著的差異。在上世紀，國產愛情電影最初發展階段往往更加注重對愛情元素本身的探討，對于愛情故事的描述也具有一定的政治性。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和全球化浪潮的興起，青春電影、家庭倫理電影開始出現在觀眾的視野，并且加入了更多更復雜的情節元素，但是在敘事方面并沒有創新，利用空間進行敘事場景建構的更是少數。

隨著互聯網的發展以及人們審美水平的提高，加上愛情電影本身的受眾面較廣，越來越多的導演渴求在敘事層面探尋創新之路，利用空間進行敘事，將空間場景融入影片。在商業浪潮以及流量的驅動下，愛情電影存在口碑倒掛現象，近年來利用空間場景構建進行敘事的影片越來越多，表現手段也越來越多樣。從空間敘事出發，研究新世紀以來國產愛情電影敘事空間的場景構建，可為以后的國產愛情電影敘事空間的構建提供多種新思路。

主題空間：承載愛情敘事的載體

主題空間是指電影的中心時刻圍繞著影片設定的所在地展開敘述，而主人公的行為動機又與這個所在城市時刻保持緊密聯系的影片。故事發生的場所即影片空間主題之一，這類影片的共性就是在空間發展方面有一個主題空間，它能夠很好地完成對整部影片主題的闡述以及視覺的呈現。從建筑設計風格方面考慮，主題空間設計既要滲透社會文化對空間狀態的影響，又要有多元化的元素表現空間的個性。這要求設計師能夠設計出更多具有表現力的主題空間和形象，創造更具豐富的視覺愉悅感和文化內涵的空間環境。①在愛情電影中也是如此，主題性經典空間主導電影敘事的展開，成為影片中“愛情”主題的載體。

具體地區為主要愛情空間載體。以具體地區為主要愛情空間載體是主題空間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近年來，越來越多的影片注重全方位展示某個地域空間以達成對地區文化的認同，不論是取景、風俗還是臺詞、配樂，都離不開某個地區特有的風貌。臺灣電影《海角七號》（2008）借助平民視角展現臺灣本土小人物的愛情與音樂夢?！昂＝瞧咛枴痹谟捌惺且粋€地址，該片場景構建以“海角七號”為主，并將這個具體空間定為影片主題的空間載體，也是承載一段美好的愛情故事，成為整部影片的主題性空間，承載了影片的主題。由張嘉佳的暢銷小說集改編的《從你的全世界路過》（2016）為當代都市愛情電影提供了新思路，影片將取景地設置在山城重慶，影片中的三段愛情故事都發生在重慶，每個故事之間都存在一定的關聯?；疱伨蹠?、常年下雨的生活場景，長樓梯、穿樓輕軌等標志性建筑，使重慶的具體生活形態與整體文化風格服務于敘事成為影片的主題空間，體現重慶這座城市特色的同時，傳達了作者的主觀意向以及愛情觀念的主要傾向，將更多的情感氛圍留給觀眾去體會。

校園青春片在愛情電影中也處于非常重要的位置，正是因為“校園”主體，青春片也能夠很好地展現人物愛情故事的調性?！端{色大門》（2002）作為臺灣青春片的開山之作，掀起了一陣校園純愛創作潮流，不論是表達情感層面還是從創作影像層面，都透露出清新、唯美、純凈的校園愛情風格。將青春期對于同性戀與異性戀的迷茫困惑搬上銀幕，校園這一物象則是承載整個故事的主題?！端{色大門》的成功引發了行業創作者對青春題材影片的探索，自《那些年，我們一起追過的女孩》（2011）之后，更多具有商業性質的青春片開始泛濫，但在敘事上都不會脫離“校園”主題空間，人物的成長離不開校園這個主題性空間。

以具體物象為主要愛情載體。 物象具有象征、隱喻的作用，在影視藝術中，物象同樣也具有暗示主題、推動情節發展等作用。愛情電影利用具體物象為主要愛情載體的創作方式也很常見，對于暗示愛情命運走向具有很重要的意義。張藝謀導演的《山楂樹之戀》（2010）在還未上映時，就有評價其為“史上最干凈的愛情”。西坪村的山楂樹承載了男女主人公最真摯的愛情，愛情始于山楂樹，而山楂樹也是在充滿物欲與誘惑的時代中純潔愛情的象征，同時也是影片的主題空間象征?！渡介珮渲畱佟返拿Q就對影片主題及整體風格進行了強調，影片主題與山楂樹這個具體物象相關聯，這種對物題給予特殊含義的方式與電影的愛情主題是密不可分的。王家衛的電影《2046》（2004）中，2046 可以有很多象征意義，房間號、火車列車號、小說題目，但是最主要的象征是回憶。周慕云與第一個愛過的女人蘇麗珍曾經在2046 號房間有過一段難忘的回憶，后來遇到的每一個女人都與2046 有關，2046 暗示了周慕云的愛情，也代表他過去的記憶，他試圖擺脫感情的束縛，同時也在不斷創造新的記憶與故事。在愛情電影中，以具體物象為主要愛情載體的主題空間一般映射出故事主線，以物象表現出影片的藝術思想，也是影片敘事的重要組成部分。如果離開這些主物象，那么影片的內容將無法呈現，情節無法深入觀眾內心。這些或虛幻或真實的關鍵性物象為影片主題的表達提供線索與思路，對觀影者的視覺與心理都產生極其重要的影響。

聯動空間：愛情電影敘事空間的過渡

愛情電影中空間的變換并不是必須的，但是在某些國產愛情電影中，空間的聯動變換能促進主人公愛情的傳達，增強觀眾的共情意識。這類不是必須卻又能為愛情電影增添色彩的空間元素，可作為“聯動空間”看待。愛情電影中的聯動空間包括空間的躍變以及相對于主人公來說較陌生的空間，分析聯動空間對主人公愛情造成的影響以及陌生環境下愛情的發展，是愛情電影中空間敘事的重要環節。

空間躍變帶來愛情的改變。 愛情電影空間的躍變是指影片主人公所處的環境相比之前發生了變化，這個空間上的躍變引起愛情故事的發生與改變，同時也使影片主人公的心理發生一定的變化與成長，觀眾對影片的預期也會跟隨空間的變換而轉變。其中，奇幻元素帶來的空間改變與時空轉換可以實現聯動空間的過渡，直接促使愛情故事發生?！断穆逄責馈罚?016）中，夏洛意外“穿越”，使他能夠回到過去，重寫人生，在抱得美人歸和享受過功成名就之后才最終發現原來最好的人就在身邊，于是在回歸現實后格外珍惜眼前人?，F實與虛幻的切換造成空間的躍變，是聯動空間的表現形式之一。

愛情經歷和心理成長歷程跟隨空間的變化而改變，也是一種躍變的聯動性空間。在《喜寶》（2018）這部影片中，劍橋大學圣三一學院的高才生喜寶來到勖存姿的家中，成為金錢社會里男人的附屬品，即使出賣了自己的身體，她依然對愛情抱有幻想，沉迷于勖存姿的神秘與富有之中。從國內到國外、從學校到豪宅，每一個空間的聯動都讓喜寶的個人經歷以及內心情感發生變化，這樣的場景構建傳達出導演與編劇在影片中對愛情與欲望的追求。影片結尾，她曾經最想要的“很多很多的愛”已經不復存在，還剩下“很多很多的錢”和她依然蓬勃“健康的身體”，只是她的內心已然空蕩蕩，這也是愛情的悲劇。

陌生環境下愛情的發展。新世紀以來的國產愛情電影有了巨大的發展，由于資金等物質條件的充裕，題材也更加大膽豐富，陌生環境下發生的愛情故事逐漸進入觀眾的視野?！斗钦\勿擾1》（2008）中的愛情就是在一段北海道之旅中產生的，貌美如花的梁笑笑答應秦奮求婚的前提是去北海道看一看，那里曾經是梁笑笑和已婚男人愛情開始的地方。在這段相對陌生的旅途中，兩個人的內心都有所起伏，秦奮和梁笑笑的相處讓觀眾和秦奮都以為這段愛情會有一個好的結果。然而影片沒有按照常理出牌，梁笑笑心中始終沒有忘記那個傷害過自己的已婚男人，到了結尾，梁笑笑也明白了自己的內心，愛情自救行為徹底失敗，而秦奮也肩負起了對梁笑笑愛的責任。在陌生環境下的聯動空間轉變，意味著從熟悉的環境進入陌生的空間，這樣的場景構建使其畫面呈現具有特殊感染力，比如北海道一望無際的大海象征著秦奮內心的無奈與憂慮，碧藍的天空象征著愛情的無私與人生的遼闊，這種旅游模式對觀眾具有極大的吸引力，兩個主人公對于愛情的探索增強了觀眾的觀看體驗?！赌蠘O之戀》（2018）是一部典型的陌生環境下關于愛情的聯動空間，講述的是男女主人公因為一次意外，最終在南極地區相戀的故事。他們在身處絕境時相依為命，在如此陌生的環境中，情感的浮動更能激起觀眾的心理反應，他們在生命關鍵時刻感受到了愛情的真諦，從另一個角度表達了珍惜生命、敬畏自然的寓意。導演吳有音本人就是中國南極科考隊隊員，這部電影也是在南極實地取景拍攝的，讓觀眾體驗到了最真實最震撼的南極風光。相對于熟悉的生活環境，陌生空間的場景構建更能激起男女主人公對于愛情的沖動與追求，熟悉與陌生之間的聯動能帶動觀眾對愛情的向往，將不同的地域文化與美好的愛情相結合，增加愛情發生的可能。

隱性空間：愛情電影空間敘事的內驅

在部分國產愛情電影中，沒有具體的場所，但是它卻依然存在于影片中，筆者將隱性空間界定為導演對于親密關系、布景設置、臺詞設計、音樂渲染、鏡頭設置等方面的經營以及需要觀眾自行感受而構造出的空間形態。隱性空間對于愛情電影敘事具有實質性的作用，成為愛情電影空間敘事的內驅，主要包括隱性空間元素對愛情走向的暗示和以電影時間重構電影空間的新形式。

隱性空間元素暗示愛情走向。 在一部影片中，隱性空間圖形元素在故事敘述、情感表達等方面都是相當重要的，這些元素會以各種形式呈現，具有象征意義的道具也是隱性空間的重要組成部分，它們往往在故事發展的過程中作為背景出現，隱喻著主人公的愛情命運?！斑@種隱性的幾何圖形不僅是畫面的一種潛結構，而且可能構成電影主人公的象喻或者是我們搜檢編導的潛意識編碼的依據?！雹凇独蠲椎牟孪搿罚?008）中，影片剛介紹完周迅飾演的女出租車司機的人物形象，就逐漸將鏡頭向天空拉遠，呈現在整個大空間里的形象除了繁華卻灰蒙蒙的都市背景以外，就是一個映入眼簾的三角形風箏，這個風箏的安排是意有所指的，被繩子牽住的風箏和被愛情困住的李米都有相似之處。帶有隱喻意味的隱性空間設置，都為影片中的人物愛情命運走向做出了暗示?！赌切┠?，我們一起追過的女孩》中空間明暗的對比，同學們在學生時代以及有沈佳宜出現的畫面空間都是明亮、寬敞的，象征著青春的美好與明媚。而在柯景騰的家里、男生宿舍等地方，空間布景則是昏暗、雜亂、潮濕的，象征著男主角青春的迷茫與困惑，這樣的布景設計象征著青春的多元色彩。這部影片中的隱性空間是從影片的色調入手，強調對比與隱喻作用，為影片特有的“青春與愛情”主題增加情感色彩。

以時間定義電影空間。 時間形成于我們對過去的回憶及對未來的期望，在愛情電影中往往會將一個固定的時間進行界定，講述在那段時間里發生的故事，以形成對于空間的預判，由時間進行定義的空間形式，賦予了空間強大的生命力，對愛情故事的展現具有積極的作用?！妒?3天》（2011）這部愛情電影采用傳統的線性敘事結構，以女主角黃小仙失戀后33 天發生的故事為主要線索，主要關注女主角的內心情感變化，展現了年輕人面對愛情失敗后的狀態，而在這33 天里，黃小仙也遇到了一段新的愛情。以33 天這個時間段定義空間，讓觀眾有一個明確的心理預期：這部電影講述的是這33 天發生的故事。以時間定義電影空間，使這種隱性空間形成一種全新的思想維度，時間的二元性在意象中產生，這個時間段內發生的故事成為媒介，聯通觀眾頭腦中時間與空間的橋梁，并為敘事增添色彩?！洞┻^寒冬擁抱你》（2021）這部影片結合片名和宣傳片就可以了解到講述的是全國人民齊心協力抗擊疫情的故事，由四個單元組成的拼貼式故事，將抗疫題材與愛情元素相結合。這部影片的時間限制為“冬天”“抗擊疫情時期”，這樣的時間設置讓觀眾在頭腦中浮現出冬天的生活場景與抗擊疫情的畫面。隱性空間中時間與空間轉化而形成的文學意象，在藝術的層面上更有雋永的意味。時間與空間的互相轉化增添了敘事的長度和廣度，此處的時間與空間都不再是抽象意義上的和審美意義上的，而是在敘事上起到了策略意義的作用。③

結語

愛情電影的情節發展依賴于時間與空間的變化，而時間又需要空間承載，新世紀以來國產愛情電影在空間敘事方面有很多創新，其中承載愛情敘事的主題性空間、連接愛情故事過渡的聯動空間以及塑造愛情故事內驅的隱性空間是愛情電影敘事空間中最為典型的幾種敘事形態。國產愛情電影票房潛力巨大，但票房與口碑成負相關的情況并不少見，希望未來創作者能夠善于利用空間元素，將空間的場景建構與影片敘事相結合，創造出觀眾更為滿意的藝術作品。

注釋：

①朱虹.主題空間的表達與文化符號的提煉[D].上海：上海大學，2015.

②徐葆耕.電影講稿[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

③王聰.“時間空間化”批評術語辨異[J].阿壩師范學院學報，2022，39（04）：103-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