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亞經濟聯盟經濟一體化發展的現狀與制約因素

摘 要：歐亞經濟聯盟作為一個發展中的新興區域經濟一體化組織，在經濟一體化進程中已取得一系列成果，但也面臨諸多挑戰。究其原因，既有成員國間經濟發展水平差距懸殊、貿易結構同質化嚴重、基礎設施匱乏、各國利益訴求不一致的自身條件限制，也因西方國家的遏制與制裁，致使俄羅斯與西方國家關系日益緊張，短期內難以突破外部世界政治形勢影響。歐亞經濟聯盟應抓住當前區域經濟一體化飛速發展的機遇，采取多項舉措應對不利局面，加強國家之間的經濟合作，凸顯其一體化合作的強大韌性和經濟潛力。

關鍵詞：歐亞經濟聯盟；經濟一體化；俄羅斯；國際貿易；“一帶一路”；新區域經濟

本文索引：趙春暉.<變量 2>[J].中國商論，2024（07）：-060.

中圖分類號：F7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0298（2024）04（a）--04

作為一個發展中的新型區域經濟一體化組織，歐亞經濟聯盟已形成相對穩定的體制基礎，明確了中期發展路線圖。與此同時，深化經濟一體化也面臨諸多挑戰和制約。本文以歐亞經濟聯盟經濟一體化的現狀為基礎，分析探討在推進經濟一體化進程中面臨的阻礙與挑戰，并提出相應解決措施。

1 歐亞經濟聯盟國家經濟一體化發展概述

1.1 歐亞經濟聯盟經濟一體化的歷史及目標

20世紀90年代，“后蘇聯空間”中的新獨立國家在推進區域一體化方面做了大量的嘗試，但大多停留在紙面上。1994年，哈薩克斯坦總統首次提出建立“歐亞經濟聯盟”的設想，但這一設想提出后，并未得到包括俄羅斯在內的新獨立國家的支持。此后，盡管俄羅斯也多次提出深化一體化合作的倡議，但最終并未付諸實施，直到普京擔任俄羅斯總統后才將這一設想變成現實。2011年，普京在俄《消息報》發表文章提出在前蘇聯地區建立歐亞經濟聯盟并最終發展成為歐亞聯盟的區域一體化設想，引起國內外的強烈反響。2014年5月，俄白哈三國簽署了《歐亞經濟聯盟條約》。2015年1月1日，歐亞經濟聯盟正式運行，同年亞美尼亞和吉爾吉斯斯坦兩國相繼加入。

根據《歐亞經濟聯盟條約》，聯盟為建設各個領域的統一市場明確了中期發展路線圖（圖1），2025年前實現域內商品、服務、資本和勞動力的自由流動，并實行協調一致的經濟政策，最終建立類似于歐盟的經濟聯盟。為實現上述目標，2020年聯盟各國元首通過《2025年前歐亞經濟一體化發展戰略方向》，要求盡快建立統一協調的區域市場體系，消除各類不合理限制與壁壘。

1.2 歐亞經濟聯盟經濟一體化發展現狀

從機制建設來看，目前歐亞經濟聯盟已建立包括最高歐亞經濟委員會、政府間理事會、歐亞經濟委員會、歐亞聯盟法院及歐亞開發銀行相對完善的組織機構。為體現聯盟各國的平等和確保各國利益得到充分保障，這些機構均設在不同成員國的領土內。此外，歐亞經濟聯盟還創立了擴員機制，并成功實現擴員。

從經濟形勢來看，受到俄烏沖突下西方對俄實施空前的經濟制裁、美聯儲的不斷加息等因素的影響，歐亞經濟聯盟經濟整體處于輕度的經濟衰退中，且經過八年的發展并未改變其在全球經濟所占的份額（仍為2.3%），經濟一體化未達到改善成員國經濟狀況和提高其在國際市場影響力的預期目的。

從內部貿易發展來看，歐亞經濟聯盟內部貿易額呈波動性上升態勢，但在其對外貿易中所占份額較低。據統計，2015—2021年聯盟內部貿易額從456.17億美元升至730.90億美元，創歷史新高。受全球經濟和貿易增長乏力、新冠疫情等因素的影響，聯盟內部貿易額在2016年和2021年有所波動，但基本呈增長態勢?？梢?，歐亞經濟聯盟的建立對其內部貿易有一定的拉動作用。衡量區域經濟一體化的重要標志之一，是區域內部貿易額在成員國間總貿易中所占的比重。據統計，2021年聯盟內部貿易總額為730.90億美元，對外貿易總額為8463.58億美元，內部貿易額僅占其對外貿易總額的8.64%，比2015年提升0.8個百分點?？梢?，歐亞經濟聯盟各國貿易發展的主要對象仍以第三國為主，一體化并未發揮應有的作用，彼此間的貿易依存度極低。

從對外直接投資來看，歐亞經濟聯盟內部直接投資額度較低。歐亞經濟聯盟成立以來，形成一系列推進資本自由流通的計劃，但受限于聯盟各國自有資金不足，吸引的來自非成員國的投資額遠遠高于聯盟內部國家直接投資額。據統計，2015—2021年，歐亞經濟聯盟吸引的外國直接投資額從164.09億美元升至471.59億美元，總體呈波動性增長態勢。但聯盟內部直接投資額卻呈下降態勢，從20.90億美元降至19.34億美元，并在2020年達到6.86億美元的最低值?？梢?，歐亞經濟聯盟內部直接投資一直未得到有效發展，資本自由流通的計劃未取得實質性成果，聯盟各國在參與歐亞地區一體化進程中尚未獲得顯著的投資回報。

最后，歐亞經濟聯盟已建立共同勞動力市場。勞動力的跨國自由流動是衡量區域經濟一體化的又一重要標志，也是聯盟最有成效的領域。根據歐亞經濟聯盟條約，成員國公民有權在不取得勞務許可的情況下，在聯盟內任何國家工作，本人及家庭有權獲得基本的社會保障，包括養老金福利、免費緊急醫療服務和子女教育等，其繳納所得稅應按實際就業國標準納稅。

2 歐亞經濟聯盟經濟一體化面臨的制約與挑戰

2.1 經濟發展水平差距懸殊阻礙了一體化進程

歐亞經濟聯盟內部經濟發展水平相差較大，各成員國從一體化進程中受益不均。俄白哈三大創始國涵蓋了聯盟98.87%的領土，94.59%的人口和GDP總量的98.83%。歐亞經濟聯盟各國在領土、人口和經濟上的顯著差異，不可避免地影響到彼此間的合作關系。

一方面，發展較快國家擔心落后國家拖累其經濟發展。受到全球經濟形勢萎靡的負面影響，俄白哈三國皆面臨本國經濟持續疲軟、財政資源匱乏的窘況。其中，作為主導國的俄羅斯為大力推動歐亞經濟聯盟的一體化進程做出了較大犧牲，如向吉爾吉斯斯坦提供2.9億美元的援助和與吉設立總資本為10億美元的發展基金等，向白俄羅斯提供10年期1.1億美元的貸款；不惜背負沉重的債務負擔收購了亞美尼亞、白俄羅斯、吉爾吉斯斯坦資源已經匱乏的能源公司（共3個）等。俄羅斯對其成員國的援助，使得自身經濟壓力增大，如若未來對成員國持續投入，將會給本國經濟帶來沉重負擔。

另一方面，后加入的亞美尼亞和吉爾吉斯斯坦兩國相比俄白哈三國是比較落后的，它們既對俄羅斯寄予厚望，希望俄能發動經濟發展“火車頭”的作用，帶動本國經濟增長；但同時受限于本國有限的經濟水平和市場承受力，在一體化合作中提出一系列過渡期保護政策保證本國優勢產業發展。比如在關稅方面，歐亞經濟聯盟成立后的關稅僅小幅下調，統一關稅率是6.5%～6.7%，且為亞美尼亞和吉爾吉斯斯坦兩國設置了過渡期，前者過渡期到2022年結束，后者到2020年結束。成員國間不同的關稅降低速度、貿易保護等政策拖慢了歐亞經濟聯盟經濟一體化的推進。

2.2 貿易結構同質化和基礎設施的匱乏影響了互聯互通

經濟一體化的核心是基于經濟結構互補和共享基礎設施的全球價值鏈參與，以實現區域內優勢互補、資源共用和共同發展。就經濟結構而言，歐亞經濟聯盟各國的經濟結構較為單一，工業化水平與世界經濟的接軌程度不高，原材料和初級產品在內部和對外貿易中具有顯著優勢。歐亞經濟聯盟各國貿易結構同質化嚴重，內部相互貿易存在競爭性和排他性，超過90%的貿易是與第三國進行的，限制了聯盟內貿易創造效應發揮。

就基礎設施而言，歐亞經濟聯盟雖然具有良好的地理區位優勢，但其成員國均屬發展中國家和新型經濟體，普遍面臨基礎設施落后和融資不足的問題，物流效率較低，彼此之間很難實現互聯互通。各國在地理技術方面，比如通信或物流行業的標準等方面尚不完善，不利于提升貿易便利化水平，并制約彼此間基礎設施建設發展。

2.3 發展水平和利益訴求的差異削弱了一體化的推動力

區域經濟一體化成功的決定性因素是一體化給成員國帶來的經濟利益是否足以抵消其付出的成本。歐亞經濟聯盟各國經濟發展水平和利益訴求的差異，導致成員國在參與一體化建設中獲得的經濟利益是有限的，GDP增長率并不高，難以滿足本國基本利益訴求。歐亞經濟聯盟以俄羅斯為主導，其他四個成員國對俄的經濟依賴較大，西方經濟制裁和新冠危機不僅遏制了俄羅斯經濟的發展，還給其他成員國的發展蒙上陰影。

具體來看，白俄羅斯獨立后，在經濟和能源供給上高度依賴俄羅斯，積極參加歐亞一體化建設，是為了獲得廉價的進口能源，并希望減少俄政府設置的市場準入壁壘問題，從而降低貿易成本。但是2018年以來，雙方的能源合作就存在一定的分歧和爭端，俄羅斯為了增加國家財政收入，緩解本國經濟壓力，不愿繼續向白俄羅斯提供能源補貼。雙方就產生的糾紛多次進行協調，但仍未就石油供應達成協議。

哈薩克斯坦則希望各成員國在工業、農業和服務業等領域加強合作，并通過聯盟內部的資源整合助推本國工業發展。但是，受到俄羅斯經濟危機和盧布貶值的影響，各成員國紛紛采用多種貿易保護手段和措施來保護本國市場。如，俄羅斯多次禁止進口哈薩克斯坦生產的動植物產品、奶制品等農產品，哈薩克斯坦則禁止了俄羅斯的石油產品和糖果點心類產品在本國市場銷售。

亞美尼亞希望通過與歐亞經濟聯盟的經濟一體化，在農業、紡織業等領域加強合作，發揮本國的資源比較優勢，帶動經濟增長。受到地理位置的影響，亞美尼亞和其他成員國的貿易往來較少，最大的貿易對象是俄羅斯。但俄羅斯擁有的資源和條件相當有限，難以為亞美尼亞提供其經濟增長所需的資金和技術支持。

吉爾吉斯斯坦則希望成為歐亞地區經濟合作的橋梁，并借助經濟一體化發揮自身的工業潛力，從而獲得相應的經濟收益和發展前景。但目前聯盟的合作水平（俄羅斯和白俄羅斯除外）相當低，區域價值鏈幾乎不存在，以及成員國間存在廣泛的貿易壁壘和障礙，削弱了域內外投資者對一體化項目的信心，對吉爾吉斯斯坦工業潛力的促進作用有限。

除此之外，俄羅斯在經濟和軍事安全領域的絕對優勢地位，引起聯盟其他國家的警惕和疑慮，它們堅持進行有限的一體化項目，給聯盟一體化深入發展帶來一定的阻力。

總之，不同的利益訴求，加之種種因素影響，成員國間利益沖突不斷，在推動一體化合作方面彼此充滿疑慮和擔憂，最終削弱了成員國繼續攜手共同推動歐亞經濟一體化的積極性。

2.4 西方對俄制裁削弱了聯盟內部的凝聚力

烏東局勢升級以來，美國借機聯合部分西方國家對俄羅斯實施政治打壓和經濟制裁。其中，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多國相繼宣布驅逐俄外交人員，隨后俄羅斯迅速采取相應的反制措施，俄與西方國家尤其是美國的關系愈發緊張惡化。雙方國家政治關系短期內難以突破，不僅重創俄羅斯經濟，還波及和拖累歐亞經濟聯盟其他國家，造成聯盟經濟潛力難以發揮。同時還直接影響歐亞經濟聯盟在國際舞臺上的聲望與地位，使聯盟內的凝聚力遭到極大削弱。

除此之外，歐亞經濟聯盟各國對國家主權獨立問題極度敏感，以及俄羅斯自身經濟實力式微都使聯盟各國的向心力下降，歐亞經濟聯盟經濟一體化深化面臨嚴峻挑戰。

3 對策分析

推進經濟一體化發展，歐亞經濟聯盟亟須內部形成共識，采取多項舉措應對不利局面，加強國家之間的經濟合作，凸顯其一體化合作的強大韌性和經濟潛力。

第一，加快落實《2025年前歐亞經濟一體化發展戰略方向》活動計劃和規定的具體內容，盡快推動條約的實施。歐亞經濟聯盟應加強對域內產業聯動發展的指導，建立支持開展進口替代生產合作的相應機制。聯盟通過建立支持開展進口替代合作機制，搭建新平臺新機制，有助于解決成員國在實施進口替代合作項目時缺乏支持機制的問題，增強域內合作機制戰略決策功能和協調解決問題的能力，并將聯盟內具有競爭優勢和前景的重要合作項目（化工產品、機械和設備及紡織品等）整合起來，制造新的經濟增長點，減少成員國發展差距，推動域內經濟整體發展。

第二，立足資源稟賦，打造差異化競爭優勢。歐亞經濟聯盟各國經濟結構大多是資源依賴型經濟，結構性矛盾仍長期存在，應找準本國需求點和比較優勢，推動域內產業內分工和細化，避免同質性優勢帶來的惡性競爭，推動區域內的經貿合作，借助合作不斷提高成員國的國家競爭力。聯盟也可考慮通過整合各國企業、研究機構和民間各方在工業領域合作，打造歐亞經濟聯盟品牌，組建區域內跨國公司，擴大域內貿易合作潛力，促進貿易結構多元化?？傊?，歐亞經濟聯盟的一體化發展離不開各國政府和民間的共同參與和推動，而不僅僅是俄羅斯單方面的努力。

第三，提高投資和創新積極性，實現經濟現代化。歐亞經濟聯盟需有效整合內部資源，加強科學技術共同研發，尋找具有重大潛力的科技創新合作領域（如醫療設備與新醫藥、新材料等），依托歐亞開發銀行等超國家機構對這些領域進行明確、穩定、持續的投資。聯盟各國政府也需不斷完善本國科研和投資環境，為企業、研發機構等的研發活動提供各種財政激勵措施，吸引并鼓勵國內外企業將資本投入具有重大潛力的具體創新項目，在創新基礎上實現經濟現代化。

第四，俄羅斯應發揮負責任大國作用。一是俄羅斯應在歐亞經濟聯盟框架內，繼續加強同其他成員國的經貿合作，并為確保域內合作的健康發展提供良好的安全保障。二是俄羅斯應拋棄強權意識，在尊重其他成員國意愿的基礎上，加強同聯盟國家間的平等友好協商，消除其對俄羅斯的戒備心理，加深成員國間的互信度。

第五，重啟對話，推進俄歐雙邊關系正?；?。歐亞經濟聯盟和歐盟在地理位置上互為毗鄰，雙方貿易投資往來密切，俄羅斯和歐盟相互實施多輪制裁不符合雙方利益。俄羅斯應主動修復與歐盟關系，通過與利益相關的舊歐洲國家，繞開對俄充滿敵意和抗拒的新歐洲國家，共同推進雙邊或多邊能源合作打破僵局，支持歐亞經濟聯盟和歐盟開展對話與協助，建立自里斯本至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共同經濟空間。針對西方國家民間對自身的偏見，歐亞經濟聯盟可加強民間人文交流互動，加大對歐亞經濟聯盟文化傳播的投入，通過展開學生互換、學分互認等合作培養機制，以及建立論壇等形式，大力推進歐亞經濟聯盟文化在歐盟地區的正面傳播。

第六，繼續推進同“一帶一路”對接合作。歐亞經濟聯盟各國均位于“一帶一路”沿線，是其向歐洲延伸的主要節點。在經濟全球化背景下，聯盟可借助天然的毗鄰優勢，整合歐亞地區的交通運輸系統，為聯盟產品和服務出口至廣闊的歐亞市場提供條件。歐亞經濟聯盟擁有豐富的自然資源稟賦，但是在產業技術、人力資源等方面存在明顯不足。通過和“一帶一路”對接，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優勢資源同聯盟富饒的自然資源有效結合，實現優化配置，推動聯盟產業體系的建設和產業結構的升級，促進共同發展。聯盟各國普遍存在基礎設施較差的現實，可考慮適當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降低基礎設施建設準入門檻，通過提供各種優惠政策和便利條件吸引域外資金、先進技術來改善基礎設施，提高貿易便利化。

中國是“一帶一路”的倡導國，同時也是歐亞經濟聯盟最大的貿易伙伴，雙方于2018年5月共同簽署經貿合作協定，推動對接合作取得重要階段性成果。中國同歐亞經濟聯盟互為重要合作伙伴，雙方具有高度的政治熱情和強大的合作動力，深化合作有助于中國推進“一帶一路”建設，促進西部地區和東北地區的開放，也是構建開放型經濟新體制的重要實現路徑。中國應在和諧包容的原則下，主動啟動與歐亞經濟聯盟自貿區的談判，同時從落實具體項目入手，加強雙邊互利合作的經濟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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