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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以痛吻我,要我報之以歌

2024-05-07 20:23劉圓圓
雨露風 2024年3期
關鍵詞:史鐵生命運人生

中國當代文壇備受矚目的史鐵生,以自傳體散文《我與地壇》在文壇上產生了深遠影響。這篇文章被選入中學教科書,許多人接觸史鐵生便是從《我與地壇》開始。史鐵生親切樸實的寫作風格、深邃澄澈的思想和寬厚博大的情懷感染了一代又一代讀者。文章中關于生死感悟、苦難思索和母愛懷念等內容深深觸動著讀者內心。這些充滿情感和意蘊的文字,對年輕一代走向社會、面對生活中的各種挫折和磨難有著重要的啟迪作用。

一、人生歷程

史鐵生從清華附中畢業后積極響應國家號召,前往延安參加農村勞動,卻在朝氣蓬勃的二十一歲雙腿癱瘓,三十歲又遭遇新的疾病。如何應對自身的苦楚以及無法回避的命運,成為他最日常也最關切的問題。長期承受疾病痛苦的他最終在2010年12月31日與世長辭。史鐵生的寫作,就是從自身的問題開始,一點一點、一步一步艱難地往前走的。命運摧殘身體,卻讓他通過紙筆立起了精神,開啟了思想的大門。他的作品,就是他精神思想歷程的敘述。

大多數人的青春可以用迷茫、喧囂、惶恐這些詞來形容,青春很美好,但也浮躁迷茫?!段遗c地壇》讓人發現,原來我所經歷的那些迷惘,早就有人經歷過,并以一種溫良的方式記錄下來。突然之間,迷茫的青春就被穩穩地托住了,好似被汩汩泉水溫和地包容著。史鐵生告訴你如何面對不平的命運:“就命運而言,休論公道?!比绾螒獙释艞壍奶摕o感:“要善待荒謬,它們將引導你回到最初的視角,迫使你去探索生命中固有的疑難?!鄙踔了趪L試回答生命的意義這樣的終極問題:“生命本無意義,生命在向你要意義?!?/p>

二、景物分析

作者在平靜的景物描寫中講述了自己雙腿殘疾的殘酷事實,讓讀者感受到平靜的敘述下隱藏著極深的痛苦,這是命運帶給他的第一個大磨難。每一處景物的對比描寫又是作者對“生命”和“世界”的解讀,將生死的哲理思考映照在景物描寫之中,不僅讓作者感受到了生命的涌動,也與讀者共品人生的百味。[1]

“四百多年里的地壇,浮夸的琉璃剝蝕了,門壁上的朱紅淡褪了,高墻坍圮了,玉砌雕欄散落了。老朽的園子只有野草荒藤自在坦蕩?!边@一段中所用的動詞“剝蝕”“淡退”“坍圮”“散落”都是為了強調地壇的“凋零”,而“琉璃”“朱紅”“玉砌雕欄”則代表了曾經地壇的榮耀。[2]地壇曾經的輝煌與現在的敗落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而這種反差與作者的不幸相對應。所以作者與地壇的見面仿佛宿命。

地壇的自然生態中,作者著重描述了蜂兒、螞蟻、瓢蟲等,它們各自在大自然里擁有自身獨特的活動,自成一道風景。園子經歷了風雨洗禮,歷盡滄桑歲月,然而園中的小生物卻以一種獨特而透明的方式展現了生命的堅韌。無論是蜜蜂、螞蟻、瓢蟲、蟬蛻或者植物,它們都不會因為自己微不足道的存在而放棄展現自我,并向世人呈現出色彩斑斕的生命之美。而露珠在葉子上的積聚壯大直到最后一刻葉子承受不住其重量轟然倒塌“摔開萬道金光”,表現了地壇雖然荒蕪但并不衰敗的強大生命力。

祭壇石門中被落日平鋪照耀的坎坷之路,落寞的時光中高歌的“雨燕”,嚴寒中孩子們的腳印,無悔站著的古柏,暴雨突臨的氣味,秋風播撒的味道。作者用客觀的視角展現出每一個生命獨特的存在方式,它們不因處境的艱難而自艾自憐,而是換一種視角讓自己活出光彩。從視覺、聽覺、嗅覺著手,讓不起眼的角落都顯示了生命的激情。生命的長短不過是相對而言,只要按照自己的方式、節奏活著,仍然能享受人生。

地壇對于史鐵生來說,無疑是個極具象征意味的精神地標。史鐵生在那段極其灰暗的人生歲月里,沉下心來觀察和思考這個世界。地壇的方位、環境甚至氛圍,都恰如其分地呵護了史鐵生渴望獨處的心理狀況。而史鐵生的想象和冥思,也令這座廢棄的故園煥發出了精神家園般的光芒。

三、母親形象

文章用舒緩的語氣描寫母親,主要寫母親生前默默對“我”悉心地照顧,但“我”卻毫不領情,在“我”最終理解并感受到母親的默默付出,在人生道路上即將有所成就時,母親卻去世了,再也看不到重拾信心的自己了。這樣舒緩的描寫像綿綿的細雨,浸潤讀者的內心。這是命運帶給他的第二個大磨難。

當史鐵生流連忘返于地壇,努力去猜測生命謎題時,卻未曾料到這些行為在無形中為他人,尤其是自己的母親設下了一道新的生命謎題:“現在我才想到,當年我總是獨自跑到地壇去,曾經給母親出了一個怎樣的難題?!盵3]15對愛子心切的母親來說,她的生命謎題似乎只有一個,那就是思史鐵生之所思、想史鐵生之所想。她不會像鐵生那樣,總是站在思想的高度去猜測答案,她心中的生命謎題,就是孩子如何活,以及怎樣活得更好。這顯然是母親基于生活之上的一種生命意識,在設身處地為孩子思考生命問題的過程中,母親真正向史鐵生詮釋了愛的深切含義:它一方面圣潔高尚、無私無畏,另一方面又情意綿長、血濃于水。

母親擔心兒子獨處卻又怕給孩子帶來麻煩時會說道:“出去活動活動,去地壇看看書,我說這挺好?!盵3]17在這段記敘中,史鐵生以他細膩的筆觸,讓讀者明白了什么叫作“可憐天下父母心”。因為殘疾,母親害怕會刺激到孩子的敏感心靈,因此只能是小心翼翼地呵護著兒子的自尊。史鐵生想要做什么,母親便由著他去??墒撬齼刃膮s又不舍、擔憂、緊張與焦慮。明知讓兒子在外面終日晃蕩不是個辦法,但困在家里勢必會讓情況變得更加糟糕。如此糾結彷徨的矛盾心態,給母親帶來日益加重的惆悵與無奈。所以每逢兒子出門,她都要細心地準備一番,待目送他搖著輪椅走進那不可知的未來時,母親也在飽受煎熬。她只是希望兒子平安順利,這是一個母親最低的祈求與期盼。

后來母親去世了,史鐵生搖著輪椅在園中慢慢走著。一遍遍回想曾經每天都會在這個園子里等待著他、給他溫暖和關懷的母親??墒乾F在,母親永遠地離開了他,不再回來。他反復描寫“母親已經不在了”“可是母親已經不在了”“母親不能再來這園中找我了”,[3]24用這樣反復的敘述方式,使悲傷之感一次又一次地加深。地壇中不單有作者的腳印,車轍的地方也總有母親的身影。地壇是史鐵生的避難所,為他思考人生問題提供了場地,而母親的愛與無法言說的痛給他埋下了一顆堅強的種子,二者的融合完整地構建了作者的生命觀。

人通常在遭受巨大的沖擊或痛苦時,才會意識到自己的存在,才會反思自我和探索自己存在的價值。當面臨無法解決也無法逃避的困境時,史鐵生不得不開始思考生死問題。

四、命運苦難

史鐵生通過寫作,發現了自己為何而活,他不僅在寫作中發現了生命的真諦,還深刻領悟到了如何在逆境中尋求力量。盡管殘疾限制了他的行動,卻也迫使他深思,從而洞察到生命的本質,對人生苦難有了更為深刻的理解。這使得他能夠在面對生活的種種困境時,保持內心的平靜,以積極的態度接納并包容一切,最終實現了與自身命運的和解。

《我與地壇》里,史鐵生還花了很長篇幅描寫所遇到的各種各樣的人和事情。熱愛唱歌的小伙、飲酒的老者、捕鳥的漢子、中年女工程師、有天賦卻背運的長跑家,以及那個漂亮而不幸的姑娘。評說他人的不幸也是直面自己的不幸,埋怨上帝或者怨恨命運的不公毫無意義,只有勇敢地接受才能救贖自己。史鐵生對于生命的領悟不僅適用于自己,也包括了這個世界上所有不幸和殘缺之人。他順著自己的苦難對命運進行探索,在此過程中發現每個人都必然會遭受屬于自己的苦難,生命的痛苦使得他開始思考存在的價值與意義,于是他接受苦難,最終走出困境。面對悲苦的經歷,我們似乎無法避免,每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上就像是在一片荊棘密布的灌木叢中行走,一直逃避,不想面對,就會讓自己在新生的荊棘中窒息。生命,需要一次徹底地看清苦難的機會。

生命不會是一帆風順的,任何人都可能遇到逆境。從某種意義上說,經歷苦難是人生的不幸,但如果你能夠正視現實,從苦難中發現積極的意義,充分利用機會磨煉自己,你的人生將會得到不同尋常的升華。智慧的人知道如何從苦難邁向快樂。對史鐵生來說,他完成了對苦難的跨越,但快樂不是幸運之果,而是一種英勇的品質。在這種品質的引導下,他用喜悅平衡著困苦,一點一滴重建生活,從而獲得了心靈的安妥、生命的自足。在《病隙碎筆》中,他談道:“不該以為命運欠了你什么。唯當去求一份智慧,以醒貪迷?!盵4]從自我寬慰到走向更加通透和曠達的人生,他的豁達是從泥濘里生長出來的,他的訴說沒有虛偽,體現的是一種更高層次的道德。

五、終極關懷

史鐵生的天賦源于絕望,他不斷內省,以便在注定的困境中得救;他不斷探問,何為人?人將何去何從?正因為陷入如此瘋狂的狀態,他才開始寫作。史鐵生初期的寫作就是在自身生存困境下,為了個體的精神超越而創作。隨著其對困境的體驗之深入,由此及彼、推己及人地探尋到整個人類的根本困境,他的創作動機也開始超越個人,擴展到時代社會的精神需求。

《我與地壇》的很多細節無不體現了史鐵生的平靜與哲思。首先,他對死亡有著明確的闡釋:“死是一個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個必然會降臨的節日?!盵3]11他把死亡稱為“節日”,不是忌諱恐懼,而是把它當成慶祝的節日。積極淡然的心態給“死亡”這樣可怖的詞帶來了不同尋常的贊美。在他眼中,死是新生,是另一種生命的回歸,所以他對死亡不再懼怕。但“死是一個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既然人類最后的結果是死亡,那就順應生命的發展,淡然面對。其次,他對于“苦難”和“殘疾”的探索也超越了個體,世上任何事物都是由對立因素構成的。從個人存在角度看,苦難讓人難以接受,而從宇宙存在角度看,世界本就是幸運和苦難組成的。正因有了差別,世界才有多樣性與豐富性。因此,他聽見“園神”對他說:“這是你的罪孽和福祉?!盵3]68殘缺并非完全是災難,舞臺上的演員與臺下的觀眾都沒認識到自己的身份,自身眼界的局限性使得他們無法看到人生的全景。因此,史鐵生認為,人生的殘缺既是“罪孽”又是“福祉”。他對命運的沉思上升到了人類生命永恒的流轉之中。再次,他對于生死答案的探索也超越了個體,他用“孩子”“老人”“戀人”三個形象感性地展示了對死亡的態度:貪戀、平和、留戀,但最終的結局都是理智地走向人生終點。這三種態度是群體的塑造,他們不僅僅停留在書中的這一刻,更會在人類歷史長河中進行無盡的探索。最后,史鐵生在描寫拄著拐杖走下山的場景中,不禁樂觀寫道:“太陽每時每刻都是夕陽也都是旭日?!盵3]73還塑造了一個向上跑來的孩子形象,在這個類比和隱喻里,作者站在整個人類的高度,去俯瞰古往今來,無論太陽升起或是落下,都會有新的生命在誕生,每一個新生都可能是逝去的舊我,不必因為個體的逝去而難以釋懷,因為人類生生不息。

史鐵生《我與地壇》所體現出的命運觀,即經歷了生死抉擇和抗爭的過程,并在創作中獲得了釋然和感悟,實現了本我的回歸與超越。他的人生告訴我們,人類不僅僅需要理性地對待現實世界,還需要有面對社會現實的勇氣。

作者簡介:劉圓圓(2000—),女,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學科教學(語文)。

注釋:

〔1〕劉紅麗.《我與地壇》景物描寫中的生命哲思[J].語文天地,2014(13):28-29.

〔2〕趙仲春.領悟生死哲理 共鳴達觀情緒——《我與地壇》的景物描寫[J].語文教學通訊,2010(31):35-36.

〔3〕史鐵生.我與地壇[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8.

〔4〕史鐵生.病隙碎筆:史鐵生人生筆記[M].西安: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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