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言語交際中的模糊限制語

崔艷輝 吳修磊

（1.吉林大學 哲學社會學院，吉林 長春130012；2.長春工業大學 外國語學院，吉林 長春 130012）

一、模糊限制語的定義及分類

（一）定義

模糊限制語是模糊家族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是近幾年模糊語言學關于語用研究新的關注點。根據美國語言學家萊考夫在其《模糊限制語和語義標準》中的觀點，模糊限制語就是把“一些事物弄得模模糊糊的詞語”。［1］（P135）依據布朗和列文森的研究，模糊限制語被定義為：“在某種條件下可以部分改變話題真值程度的副詞、詞或詞組?！保?］（P91）按照韋氏詞典第三版中的解釋，模糊限制語是：“有意使用的一種不明朗或模糊的表達?！保?］（P56）由此可見，關于模糊限制語的定義見仁見智，但萊考夫給出的定義仍是大家普遍認可的定義之一。

（二）分類

模糊限制語是模糊修辭的重要組成部分，具有獨特的修辭功能，是模糊語言學在語用功能領域研究的重點。它涉及模糊學、模糊修辭學、語義學、語用學、社會語言學以及話語篇章分析學等眾多相關學科。由于不同學者對其存在和使用有不同的認識和理解，語言學界至今對它的分類沒有達成共識。在國內外學者的眾多分類中，最突出的當屬Prince和Frader以及Bosk從語用角度把模糊限制語分成變動型和緩和型兩類。將模糊限制語分為變動型和緩和型兩大類是到目前為止較簡潔明了且具有廣泛影響力的分類，因此，本文著重圍繞此分類展開基本闡述。

變動型模糊限制語可以進一步分為兩類，一類是程度變動語，另一類是范圍變動語。［4］（P30）程度變動語指在某種程度上使話語結構的原意發生改變的詞語，或者指不“改變”原意僅對原來話語作出某種程度“修正”的模糊詞語，包括sort of，kind of，to some extent，in a degree，a little bit，almost，more or less等。范圍變動語，指一些限制話語變動范圍的模糊詞語，［5］（P27）包括essentially，approximately，roughly，about，around，something…between…，over等。在言語交際中，程度變動語和范圍變動語的使用可以起到避免說話者言辭過于武斷、使話語更客觀的良好作用。緩和型模糊限制語也可分為兩類，一類是直接緩和語，另一類是間接緩和語。［6］（P89）直接緩和語指說話人通過緩和語氣直接表達自己觀點的模糊詞語。雖是直接表達但通過弱化語氣，并未讓聽話人有被迫接受說話人意見和觀點的感覺。它通常包括as far as I am concerned，I am afraid，I believe，I suppose，I think，probably，seem，wonder，I guess，I suspect，I suppose，I assume等。第二類是間接緩和語，它是說話者通過引用他人或者第三者的看法即采用非直接的手段來間接婉轉地表達自己對某些事情所持態度和看法的模糊詞語。如，according to someone says，It is said that，somebody says，It seems，It is assumed that等。

二、模糊限制語在言語交際中的語用功能

（一）關于言語交際

言語是對語言的具體運用，交際是一個雙向過程，涉及兩者或者兩者以上。那么，言語交際的過程就是交際主體通過語言這一工具和言語這一動作實現雙向互動的交往過程。在這一過程中說話者發出的信息能夠被聽話者理解并做出反應，進而這一反應又被聽話者領會做出新的反應，最終構成一個完整的交際過程。言語交際采取對話的方式以話語的形式開展，相對于非言語交際而言，仍是日常交際的主要手段。傳統觀念中人們認為交際主體的話語理應越具體越精確越利于交際的開展，而實際上，適當的言語模糊更有利于現實交際的順利進行。言語交際要講究一定的策略，模糊策略應運而生。模糊限制語模糊了說話者和所說話語之間原本清晰的關系，使說話者對自己所說的話不敢完全肯定，因而只能做出試探性評價。模糊限制語在言語交際中的使用因交際主體性別、年齡、職業的不同，起到緩和語氣，維系合作關系，增強語言表現力等不同的作用。因此，我們在交際的過程中應當根據不同交際對象的具體特征，巧妙地運用模糊限制語并充分發揮其積極語用功能。

（二）關于語用功能

1.增強語言客觀性，提高語言精確度。模糊限制語是模糊語言的重要組成部分，只要我們稍加留意就會發現它在日常言語交際中使用頻繁。這些模糊限制語的使用不但沒有影響說話者的本意和聽話者的理解，反而使說話者更確切地表達想要表達的思想，也使聽話者更恰當地領會話語的隱含義和外延義。其實，模糊和精確作為矛盾對立的兩個方面，在一定條件下可以相互轉化。一定程度上的模糊性恰好提高了語言的精確性，使話語更加客觀。通過“A chicken is a bird”和“A chicken is a sort of a bird”來看，我們可知第二個句子由于用到了程度變動型模糊限制語“sort of”，表達似乎變得模糊，但是根據生物學家的大量科學研究發現，雞作為最普遍的家禽，雖屬鳥類但又失去長時間的飛行能力，因而不是典型的鳥類。因此，第二個句子通過添加模糊限制語“sort of”，相對于第一句來說，話語不但沒有模糊反而變得更加客觀，更接近事實，進而使語言的精確度大大提高。

2.使話語穩妥周全，不易否定，提高語言表達效率。哲學上提倡事物的發展和運行要遵循一定的規律，所以言語交際也要遵循一定的規律才能順利進行，言語交際中的規律指會話原則和策略。提到會話原則我們立馬想到美國哲學家格萊斯所倡導的合作原則，它可以細分為四個次準則，即“量的準則、質的準則、關系準則和方式準則”。［7］（P131－134）模糊限制語講究模糊性似乎在某些方面與合作原則大相徑庭，違背了合作原則相關準則，但事實上結果并非如此。例如，當甲方向乙方詢問丙方多大年紀時，乙方并不知道丙方的確切年紀，但又知道丙方大概的年齡范圍，于是回答道：“He is approximately 20years old”。在此句中，談話者使用模糊限制語approximately似乎違背了“合作原則”中“量的準則”，但其目的恰恰是為了遵守質的準則。說話人的確不知道丙方的確切年紀，但又為了使話語與實際情況更接近一些，于是就選擇使用了模糊限制語，使話語更加穩妥周全，不易被否定，提高了語言的表達效率。

3.使話語緩和含蓄、禮貌客氣。言語交際中有時過于直白地表達自己的想法和觀點會冒犯到聽話者，讓人誤以為自己沒有禮貌，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講話緩和含蓄是說話者表達自己禮貌和尊重別人的一種方式。模糊限制語尤其是緩和型模糊限制語使原本比較直接的話語變得含蓄起來，從而在語氣上變得更加禮貌客氣，讓聽話人更容易接受。言語交際中講究禮貌不但是中華民族世代所倡導的美好品質，而且在國外也引起了不少學者的注意。英國著名學者利奇把禮貌原則劃分為六類，它們是：“得體準則、慷慨準則、贊譽準則、謙遜準則、一致準則、同情準則”。［8］（P87－88）禮貌原則在言語交際中承擔著協調雙方關系的重要使命。比如，當我們向別人借自行車的時候，我們不能直接說“Lend me your bike”，這種祈使句帶有命令的語氣，讓說話人顯得非常無禮。如果我們換成“Could you possibly lend me your bike？”在表示請求時就顯得非常得體，符合得體和謙遜準則。模糊限制語“possibly”的出現加上由“could”引導的疑問句就使說話人的語氣立刻緩和了很多，顯得禮貌客氣。

4.幫助交際主體保全面子，維持和諧人際關系。在日常言語交際中，說話者和聽話者的觀點不會完全一致，于是就會產生分歧和摩擦。為了避免說話者和聽話者關系的惡化，合理地使用模糊限制語來弱化犀利的語氣、緩和緊張的氣氛、模糊說話人的意圖是很有必要的?！爱斨v話者提出的問題或所說的言行將威脅受話者的面子或讓受話者感到為難時，說話者應盡量使用模糊一點的言辭，這樣能給受話者留有選擇的余地，從而保全面子?！保?］（P3）布朗和列文森著有“面子保全論”，明確指出威脅面子的行為是“面子威脅行為”。二人的理論在語言學界產生了重大影響，使模糊限制語的語用功能得以擴展。例如：當我們詢問對方是否結婚時，我們不能直接詢問“Are you married？”這種詢問會使聽話人覺得個人的隱私權利受到侵犯，有被強迫的感覺，很不自由。如果我們換種問法：“May I know if you are married？”語氣立刻弱化了很多，模糊限制語“may”模糊了這一行為，使聽話人聽到這種敏感問題時不至于太顯尷尬，保全了面子，使交際能夠繼續下去。

5.幫助說話者減輕責任，實現自我保護。人們置身不同的場合、扮演不同的角色不可避免地要表明自己的觀點和態度。在交際過程中，言辭不當或者言語出現偏差容易造成言語的絕對化和極端化，使交際各方關系僵化，其后果可能是說話者遭受批評和責難，甚至要承擔法律責任。就目前來看，解決這一問題的首選方案是采用模糊策略。模糊限制語的出現削弱或者取消了原先話語的意思，使得本來準確的信息變得模糊起來，降低了話語的力度，給交際各方留有回旋的余地，能夠減輕說話者對自己話語內容所承擔的責任，實現自我保護。在日常生活中，它的這一語用功能與說話者的職業、性別、年齡存在一定的關系，在某些職業中表現得尤為明顯。例如，新聞工作者的工作是向觀眾盡可能地還原事實真相，但是要把事實報道得準確無誤，一點瑕疵都沒有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因此新聞工作者經常使用模糊限制語，使其報道的內容具有回旋余地，以此來減小自己因失誤所承擔的責任。

三、結語

模糊限制語不是語言的個例而是在言語交際中被廣泛使用的群體，對其合理運用是交際主體真正掌握模糊策略的具體表現。充分發揮它的積極語用功能，一方面能增強語言的客觀性，提高語言的精確度；另一方面，使話語周全、客氣，既有利于交際主體保全面子，又幫助說話人減輕責任，實現自我保護。然而，事物都有兩個方面，我們在肯定模糊限制語積極語用功能的同時，不能忽視它消極的語用功能，在本不該使用的地方使用了它，就會使原本明確的話語變得含義模糊，造成交際失誤。因此，對待模糊限制語，我們要辯證地看待，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在充分發揮它積極語用功能的同時，警惕它的消極語用功能，才能保證言語交際的順利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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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Leech G.Principals of Pragmatics［M］.London：Longman，1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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