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肖虎《聲聲慢》鋼琴伴奏演奏處理與意境把握

◎ 張阿茹 （湖南科技大學藝術學院）

張肖虎作編曲的《聲聲慢》旋律如流水般靈動，婉轉凄楚、悲切動人。分析鋼琴伴奏的音樂表現手法，對曲式結構、調式調性、旋律節奏進行剖析，能更好地把握作品風格以及意境，并在演繹這首藝術歌曲時進行更準確地鋼琴伴奏。

一、張肖虎《聲聲慢》鋼琴伴奏音樂表現手法

《聲聲慢》上闋（前奏1-8小節、A部9-30小節、連接部分31-37小節）的第一句用了七個疊詞“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來表達李清照不斷徘徊、尋找慰藉，卻依舊十分凄楚的內心情感。在鋼琴伴奏的編配上，前三句（包括前奏）以左手八度低音奠定了《聲聲慢》悲切、傷感的基調，右手則為分解和弦琶音式的進行，音樂感覺如同流水般靈動而凄美，雖沒有復雜的和弦和華麗的鋼琴伴奏技巧，卻能在歌曲前奏響起時，就將人帶進李清照寂靜、凄切的內心世界里。三句罷，這樣悲傷而柔和的旋律隨著“晚來風急”而發生了變化。此句的“風”字在演唱時達到了全曲的最高音（#f2），緊接的“急”字延綿悠遠，把“三杯兩盞淡酒”不敵“晚來風急”的無奈之感展現得淋漓盡致。而此處的鋼琴伴奏也對演唱做了呼應——用一串琶音式的九連經過音帶過再落到第六級九和弦上，自由延音，渲染了急風的延綿不斷感，巧妙地用鋼琴伴奏為歌詞表達所不能及之處做出了填充。稍作停歇后，進入歌曲的銜接部分（31-37小節），先是引入間奏（31小節），拍號由四二拍轉為四三拍，伴奏型為一列下行的半分解和弦，由左右手交替彈奏，并由原速慢慢減緩速度，落到六級柱式和弦上，彈奏產生的音樂效果模仿了大雁從遠處飛來又慢慢飛往遠方的情景，為下句“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做了鋪墊。間奏過后，拍號又轉回四二拍，33小節的伴奏音型為后附點十六分音符與三十二分音符的結合，極富頓挫感，而后面的34到37小節又延用了1到29小節的伴奏編配方式。張肖虎巧妙的鋼琴伴奏編配，把一句“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演繹得深沉而動情。

《聲聲慢》下闋（B部38-56小節、尾聲57-61小節）始于“滿地黃花堆積”，到詞的最后一句“怎一個愁字了得”作收攏性結尾。張肖虎在這一部分的鋼琴伴奏編配上與A部做出了明顯的對比處理。一是拍號的變化。由前面的四二拍轉為八六拍，增強了旋律的流動性，讓演唱者能在演唱中更加富有情感地表達出徘徊悱惻、婉轉凄楚的作品情緒，也使得鋼琴伴奏與人聲融合得愈加完美，起到了推進作品情緒的作用。二是和聲織體的變化。這一部分的音樂織體更加豐富而多變，從38小節至47小節，在左手的彈奏上延續了A部以八度柱式和弦作低音基石的伴奏編配方式，右手的伴奏方式則由琶音式分解和弦轉換為各級三和弦和三和弦的轉位。較復雜的音樂織體恰到好處地渲染了《聲聲慢》下闋的苦悶與凄涼之感，為作品增添了沉重的色彩。三是情感標記的變化。經過前面悲傷而稍顯柔和的娓娓道來，B部要求演唱者要“緩而較激動地”演唱，將上闋堆積起的悲傷情感統統傾訴出來。自38到47小節，伴奏音型為左手八度音程、右手三和弦或三和弦轉位，每一小節的第四拍皆為雙十六音符，這樣特殊的伴奏編配處理大大增強了歌曲的藝術性——本應富有流動性的音樂線條卻在每一小節第四拍受到十六分音符的影響而略顯波動，令聽者能從這戲劇性的音樂效果中感受到李清照坎坷的一生。從48到53小節，右手為雙音下行進行，左手在保持八度柱式和弦的基礎上加入了持續低音，音效如持續不斷、滴滴答答的綿綿細雨聲，與歌詞中的“細雨”“點點滴滴”相得益彰。55到61小節，此部分為前奏1至8小節的再現，拍號轉回四二拍，鋼琴伴奏音型也轉回左手八度柱式和弦與右手分解和弦的組合形式，不同之處在于60小節右手處加入了大二度震音并要求作漸慢處理，音響效果與簡單的分解和弦相較更加渾厚、沉重，情感更加濃烈深刻，61小節在經過簡單的裝飾音后落到“宮”音，“宮”音又自由延長，整個樂句淋漓盡致地展現了綿綿不斷、無窮無盡的愁思，令聽者意猶未盡，潸然淚下。

二、張肖虎《聲聲慢》鋼琴伴奏演奏處理與意境把握

在演繹藝術歌曲時，鋼琴伴奏一定要依照作曲家所給的速度、情感標記等提示，充分配合人聲，合理運用踏板，采用恰當的觸鍵方法與音色處理方式，以發揮推動作品情緒、充當上下句銜接橋梁、填補歌詞所不能表達的空白之處等作用。

1、踏板運用

前奏（1-8小節）的速度為“Lento（慢板）”，拍號為四二拍，伴奏音型為左手單八度音程式柱式和弦、右手琶音式分解和弦。在這一段的演奏處理上，可適當利用延音踏板彌補四二拍旋律流動性不足的缺陷，應用形式應為切分踏板，隨和聲的行進變換每小節切換一次踏板。

A部（9-31小節）主要的伴奏音型跟前奏基本一致，拍號不變，左右手的觸鍵方式一致，延音踏板的引用方式仍為切分踏板。需要注意的是此樂段開始引入人聲，鋼琴伴奏需給人聲讓位——要適當減小彈奏的力度，減輕音量，因此，要減小踏板踩下的深度，縮短制音器與琴弦之間的距離，以更好地配合人聲，襯托演唱者的演唱。

銜接部分（31-37小節），31小節處一連串下行分解和弦式的間奏是銜接上下句的橋梁，以模仿在空中慢慢飛往遠方的大雁的方式渲染了下句中“雁過也”的落寂之感，若是將延音踏板一踩到底，后半段樂句必然會渾濁不清，但如果在樂句中間切換踏板，又容易產生斷層感，使旋律不夠流暢。所以，應該從第一個音出現的同時踩下踏板，接著到樂句中間慢慢松開踏板直到最后一個音落下為止完全放開踏板，如此才能統一樂句音色并配合漸慢的速度要求。32-37小節伴奏音型與A部類似，沿用每一小節切換一次的切分踏板即可。

B部（38-56小節）拍號為八六拍，右手的伴奏音型為各級三和弦和三和弦的轉位，音樂織體與A段相較更加的豐富多變，也更富有流動感。這一部分踏板的應用實踐要分為兩部分來談，第一部分為38-47小節，應用形式應為直踏板，此樂段右手和弦變換較多，需注意在追求飽滿集中的和弦音響的同時避免音響渾濁，踏板要隨著和弦的變換而切換，動作要迅速且干凈利落，應在每一小節第一拍和第四拍踩下踏板，于第三拍和第六拍完全松開踏板。第二部分為48-53小節，這一部分左手伴奏音型在單八度音程的基礎上加入了持續低音，為了呈現出通透、干凈的音質，需應用到抖動踏板。抖動踏板能在增加朦朧感與音量的同時又避免音響渾濁，使演奏者更準確地用密集的左手持續低音模仿出綿綿不斷、“點點滴滴”的細雨聲。

尾聲（57-61小節）的伴奏音型及旋律與前奏相呼應，從B段的55小節一直到59小節使用切分踏板即可，60小節處則應隨著右手大二度震音漸慢的速度和漸弱的力度逐漸松開踏板，再于61小節完全踩下做自由延長。

2、觸鍵方法

《聲聲慢》前奏與A部的伴奏音型基本一致，在觸鍵上，左手部分不應作過多抬手臂的動作，甚至可以作貼鍵彈奏。右手部分，則要應用到琶音的彈奏技巧，充分放松肩膀與手腕，力量集中于指尖，以手的掌關節為發力點，用手腕帶動手指運動以做好手指間力量的轉移，要做到“慢攏輕撫，圓潤無刺”①。

銜接部分——張肖虎在拍號上作了調整，在間奏（31小節）由四二拍轉為四三拍，緊接著又隨著人聲的出現于32小節轉回四二拍。在彈奏間奏時，雙手都應該做到下鍵與離鍵快速、精準、扎實，干脆利落。34-37小節的伴奏音型與9-29小節出現過人聲的部分相似，因此，可沿用A段的觸鍵方式。

B部38-47小節的伴奏音型為典型的柱式和弦，觸鍵切忌出現飄浮的情況，按鍵深度要足，應在堅強手指支撐力的支持下將自然重量完全放松地集中于指尖。48-53小節右手部分仍應遵循下鍵離鍵快速、干脆的原則，左手部分的持續低音可使用“淺觸鍵”的彈奏方式，把力量集中于一個均勻、淺淺的層面上，加以縮短觸鍵高度，減小擊鍵噪聲，以獲得清晰干凈的音響效果。

尾聲部分于59止采用的伴奏音型與前奏相互呼應，觸鍵方式應一致。60小節處的右手大二度震音應貼鍵彈奏以加強手指對鍵盤的控制力與演奏的準確性。雖然最后的61小節應以弱奏結尾，但和弦仍要彈得飽滿扎實，彈奏準備前手掌支架不應離鍵盤太遠，指腹先貼鍵后按下，以發出飽滿集中的音色。

3、音色處理

為了突顯婉約詞派的風格特點，《聲聲慢》上闋部分的鋼琴伴奏一定要彈得精致靈巧而內秀，切忌賦予左手部分的單八度音程過多的爆發力，要控制音量、情緒，旨在運用鋼琴的低音區發出扎實、低沉的音色，以奠定《聲聲慢》悲傷哀怨的情感基調。右手部分也要降低音響銳度，要追求如流水般靈動的音色。31小節的間奏則應富有顆粒感，應如“大珠小珠落玉盤”般一氣呵成。

下闋的情感較上闋更加濃烈，情緒更加激動，八六拍的拍號也使得旋律更具有流動性。鋼琴伴奏在此部分更是要做好情感鋪墊，應適當釋放情緒，將柱式和弦彈得飽滿集中，富有頓挫感。48-53小節的持續低音是對“細雨”的模仿，需集中力量于指尖上，模仿“細雨”落在地上所產生的聲響，同時也應做到快離鍵、淺觸鍵，以發出朦朧感與顆粒感并存的音色。尾聲與前奏相似，應追求類似的鋼琴伴奏音響效果，而經過整首詞情感的抒發，尾聲應當注入更加濃厚的情感色彩。

結 語

在藝術歌曲《聲聲慢》的譜曲上，張肖虎在調性、伴奏形式等方面的選擇應用上都做到了恰到好處，把李清照于晚期所作的《聲聲慢》中的婉約氣質和悲傷之感淋漓盡致地表現了出來。在進行演出前的練習時，唯有分析作品風格特點，合理運用踏板，使用恰當的觸鍵方法與音色處理方式才能正確把握歌曲意境。

注釋：

① 趙曉生.鋼琴演奏之道(新版)[M].上海:上海音樂出版社,2008: 4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