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齡者社會資本與成功老化間的相關性

黎晉添

（韶關學院 體育學院，廣東 韶關 512005）

一、引 言

成功老化概念的提出顛覆了人們對老化的消極老齡觀的認識，即老化并非是一種悲觀的痛苦過程，而是可以追求的一種積極理想［1］。我國已經步入了人口老齡化社會，高齡者的生活與生存質量日益受到關注。隨著我國經濟快速發展與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目標的實現，城鎮化建設的加快使得社會流動性增加，打破了原有的城鄉二元社會結構，三孩政策放開后“423”家庭結構將成為常態化模式。人們在原先傳統的家庭結構與熟人社會下形成的社會資本、關系網絡、社會情感及生活方式受到很大的破壞，而新型的社區生活與現代網絡尚未形成。高齡者在這樣的社會資本缺失的陌生人社會中，他們如何適應與融入新式家庭、社區、社群模式，如何重構與再獲社會資本以更好達成成功老化的目的？這是值得潛心探索的議題。

社會資本是20世紀70年代后期在社會網絡研究的基礎上發展起來，與物質資本和人力資本相對應的理論概念。其憑借著其強大的解釋能力受到了經濟學、政治學、社會學等學科的廣泛關注，到20世紀90年代成為熱門概念并開始被普遍運用，從而開啟了學術界以新的視角去探究和分析各種復雜的社會現象及社會問題。在一般意義上，社會資本是建立涉及個體間進行交往的努力，是個人擁有的社會結構資源，似乎是一種看不見的資源，但它可以幫助個人在工作、家庭、社會及其他生活領域獲得發展［2］。關于社會資本與成功老化關系方面的研究，Veenstra 提出社會資本對成功老化之間的四個連結功能［3］；Rose 認為人力資本和社會資本均是解釋成功老化變異的因素，社會資本提升生理和心理健康的影響超過人力資本［4］；我國學者吳桂指出，老年群體對獲得的社會支持比較滿意，以家庭層面的社會資本為主的社會支持是主導，社區層面的社會資本對老年人的支持作用日益重要，國家層面的社會資本對老年人的支持作用是基礎［5］?？梢?，社會資本對老年人的主觀幸福感和生活滿意度［6-8］、生理健康［4］、心理健康［9］、社會健康［10］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以及與高齡者達成成功老化密切相關［11］。而李惠斌等認為，社會資本又是通過家庭、社群關系網絡、社會信任和互惠、慣例等形式發揮作用［12］?；诖?，本研究依據美國學者羅斯倡導的老年次文理論及老年人特質為切入點，通過考察粵北地區高齡者家庭與社群關系網絡的社會資本存量，揭示其對成功老化的影響關系，旨在為高齡者如何積累與利用家庭與社群資本、更好達成成功老化提供參考。

二、研究對象與方法

（一）研究對象

以≧60 歲的高齡者如何積累和利用社會資本實現成功老化為研究對象，以粵北地區8 個退休、養老機構及活動中心隨機抽取800 名高齡者為調研對象。收回747 份問卷，回收率93.38%；最后獲得有效問卷681 份，有效率91.17%。

（二）研究方法

1.問卷調查法。在研讀相關文獻基礎上編制結構式問卷作為調查工具，效度用項目分析的極端分組比較法檢驗，信度采用克隆巴赫系數檢測，效度與信度均達到標準。

2.數理統計法。運用SPSS 25.0 軟件包對調查數據進行描述統計、因子分析及相關分析。

三、結果分析

（一）社會資本及成功老化量表維度結構分析

1.家庭資本分析。家庭資本因素分析，以主軸法抽取公因子，取得3 個因素特征值﹥1，其KMO=0.874 及Bartlett 球形檢驗P<0.O01，適合因素分析，3 個因素的積累解釋變異量77.844%。經旋轉后的載荷值分析，3 個因素含8 題，其中，內容涉及家人對高齡者態度、情緒的關注和情感關懷，稱“F1情緒關懷因子”（4 題），貢獻率32.404%；內容涉及家人對高齡者生活上的物質支持和精神慰藉，稱“F2問題分擔因子”（2 題），貢獻率25.246%；內容涉及家人幫助高齡者解決實際問題與麻煩的體驗與感受，稱“F3 麻煩解決因子”（2 題），貢獻率20.195%。量表Cronbachα 系數0.879，信度良好（見表1）。

表1 家庭、社群資本及成功老化量表公因子提取及信度分析

2.社群資本分析。社群資本量表因素分析，以主軸法抽取公因子，取得3 個因素特征值﹥1，其KMO=0.881 及Bartlett 球形檢驗P<0.O01，適合因素分析，3 個因素的的積累解釋變異量78.994%。經旋轉后的載荷值分析，3 個因素含10 題，其中，內容涉及朋友網絡關系對高齡者的互惠與支持，稱“F1 朋友關系因子”（5 題），貢獻率32.740%；內容涉及老年團體及成員對高齡者的互惠與支持，稱“F2 社群關系因子”（3 題），貢獻率28.725%；內容涉及血緣親戚對高齡者的互惠與支持，稱“F3親戚關系因子”（2 題），貢獻率17.528%。量表Cronbachα 系數0.922，信度良好（見表1）。

3.成功老化分析。成功老化量表因素分析，以主軸法抽取公因子，取得5 個因素特征值﹥1，其KMO=0.827 及Bartlett 球形檢驗P<0.O01，適合因素分析，5 個因素的的積累解釋變異量58.777%。經旋轉后的載荷值分析，5 個因素含18 題，其中，內容涉及高齡者對老年生活成功老化的主觀感受，稱“F1 主觀因子”（6 題），貢獻率16.132%；內容涉及高齡者對貢獻余熱的為他服務參與作為，稱“F2產出因子”（4 題），貢獻率12.329%；內容涉及高齡者對社會支持及社會參與對成功老化的作用，稱“F3 社會因子”（3 題），貢獻率12.627%；內容涉及高齡者心理健康對成功老化的體驗與感受，稱“F4 心理因子”（2 題），貢獻率11.718%；內容涉及高齡者身體健康對成功老化的體驗，稱“F5 生理因子”（3 題），貢獻率6.331%。量表Cronbachα 系數0.819，信度良好（見表1）。

（二）社會資本與成功老化相關分析

1.家庭資本與成功老化相關分析。從整體家庭資本與整體成功老化的相關系數看（見表2），r 值0.624（p<0.01），高齡者整體家庭資本與整體成功老化均有顯著的正向關系。其中，有4 個層面p<0.01達顯著，r值排序：社會0.886，主觀0.400，心理0.343，生理0.211；產出0.038（p>0.05），相關不顯著。

表2 家庭資本與成功老化整體的相關分析

從家庭資本各個層面與成功老化相關分析看：

（1）問題分擔與成功老化。第一，問題分擔與整體成功老化的r 值0.502（p<0.01），有顯著的正向關系。第二，問題分擔與成功老化5 個層面的相關性檢測，其中有4 個層面p<0.01 達顯著，其r 值排序：社會0.834，主觀0.299，心理0.246，生理0.190；產出0.016（p>0.05），相關不顯著。

（2）情緒關懷與成功老化。第一，情緒關懷與整體成功老化的r 值0.515，p<0.01 有顯著的正向關系。第二，情緒關懷與成功老化5 個層面的相關性檢測，其中有4 個層面p<0.01 達顯著，其r 值排序：社會0.940，主觀0.304，心理0.236，生理0.218；而產出層面為0.008（p>0.05），相關不顯著。

（3）麻煩解決與成功老化。第一，麻煩解決與整體成功老化的r 值0.513，p<0.01 有顯著的正向關系。第二，麻煩解決與成功老化5 個層面的相關性檢測，其中有4 個層面p<0.01 達顯著，其r 值排序：社會0.452，主觀0.402，心理0.393，生理0.125；產出0.070（p>0.05），相關不顯著。

2.社群資本與成功老化相關分析。從整體社群資本與整體成功老化的相關系數看（見表3），r 值0.613，p<0.01 達顯著水平，表示整體社群資本與整體成功老化有顯著的正向關系。其中有4 個層面p<0.01 達顯著，r 值排序：主觀0.595，心理0.370，社會0.331，生理0.186；產出-0.012（p>0.05），相關不顯著。

表3 社群資本與成功老化整體的相關分析

從社群資本各個層面與成功老化相關分析：

（1）社群關系與成功老化。第一，社群關系與整體成功老化的r 值 0.613（p<0.01），有顯著的正向關系。第二，社群關系與成功老化5 個層面的相關性檢測，其中有4 個層面p<0.01 達顯著，其r 值排序：主觀0.595，心理0.370，社會0.316，生理0.168；產出-0.012（p>0.05），相關不顯著。

（2）朋友關系與成功老化。第一，朋友關系與整體成功老化的r 值0.625（p<0.01），有顯著的正向關系。第二，朋友關系與成功老化5 個層面的相關性檢測，其中有4 個層面p<0.01 達顯著，其r 值排序：主觀0.646，心理0.382，社會0.245，生理0.158；產出0.025（p>0.05），相關不顯著。

（3）親戚關系與成功老化。第一，親戚關系與整體成功老化的r 值是 0.416（p<0.01），有顯著的正向關系。第二，親戚關系與成功老化5 個層面的相關性檢測，其中有4 個層面p<0.01 達顯著，其r值排序：主觀0.376，社會0.311，心理0.231，生理0.128；產出0.037（p>0.05），相關不顯著。

四、討 論

（一）家庭資本對成功老化有顯著的正向影響

第一，從整體家庭資本與整體成功老化看兩者達顯著相關，表明高齡者家庭資本存量越大，其成功老化程度越佳。第二，從整體家庭資本與成功老化的5 個層面看，整體家庭資本與成功老化有4 個層面達顯著相關，排序是社會最高，其后是主觀、心理、生理，產出相關不顯著。第三，從家庭資本各個層面與整體成功老化看，家庭資本3 個層面與整體成功老化均達顯著相關。其中情緒關懷最高，其后是麻煩解決與問題分擔。

綜上所述，家庭資本的積累與高齡者實現成功老化有顯著正相關，表明家庭資本越高其成功老化程度會越高。其中，家庭資本對社會、主觀、心理和生理4 個層面的成功老化有顯著的正向影響。這表明高齡者家庭關系融洽程度越高，獲得家人支持、關懷、幫助就越容易，其在社會適應、心理健康、主觀感受滿意度和身體健康等多維成功老化程度就越高。究其原因是融洽的家庭氛圍是積極情感的源泉，有利于高齡者維持積極的心態，助其融入社會和確定自我價值。這與劉萃俠等家庭關系的測量要比物質條件的測量更易引起受測者的正向反應［6］、羅永明等家庭關系的融洽程度直接關系到居民家庭生活的質量［7］的觀點相吻合。所以，養老服務體系中，不僅要注重專業化水平的服務，而且需要家人必要的情感關懷與慰藉安撫服務，只有二者完美結合，才能夠發揮更好的作用［13］。另外，整體家庭資本與產出層面未達顯著相關，說明在參與產出性活動中發揮智慧、經驗和技術余熱來追求老有所為，以實現超越性老年生活較高境界的產出老化層面的成功老化，未引起高齡者及其家庭與家人的積極反應。這與中國“養兒防老” “坐享清?！钡葌鹘y的核心養老觀念有關，其特征是消極、片面、索取的，意味著老年人退休后應全面從生產和社會活動中撤離，被定義為由家庭和社會提供照顧和保護的依賴者或非生產者的角色。而今，面對社會老齡化嚴峻挑戰而提倡積極應對的形勢下，對這種消極、撤離具有年齡歧視的傳統養老觀念需進行再思考。這與我國學者趙懷娟推進產出性老齡化的實踐年齡歧視是突出的障礙［10］，要薇我國具備實行生產性老齡化的條件但并未引起足夠的重視［14］，楊菊華等無酬家庭產出幾乎完全被忽視、家庭的社會支持與服務極其不足、年齡-性別雙重歧視依舊存在［15］等觀點一致。為此，筆者認為，應該提倡以活動理論、持續理論和需求與滿足理論為指導思想構建社會共識，高齡者應根據身體狀況進行積極調適，不僅要經營好和諧的家庭關系，努力提高家庭資本存量和充分利用家庭資本以實現成功老化，而且還要不斷地追求產出老化參與（如為家庭與家人貢獻余熱等），以達成自主、積極、多樣化的晚年生活。

（二）社群資本對成功老化有顯著的正向影響

第一，從整體社群資本與整體成功老化看兩者達顯著相關，表明高齡者社群資本存量越高，其成功老化程度越佳。第二，從整體社群資本與成功老化5 個層面看，整體社群資本與成功老化在主觀、心理、社會和生理4 個層面達顯著相關，而產出層面相關不顯著。第三，從社群資本各個層面與整體成功老化看均達顯著相關。其中朋友關系最高，其后是社群與親戚關系。

綜上所述，高齡者社群本存量越多，其成功老化程度越佳。其中，社群資本對主觀、心理、社會和生理4 個層面成功老化有顯著的正向影響。這表明高齡者注重通過積極參與社區組織、老人互益社團活動，及朋友、親戚的頻繁交往，彼此間產生互動與學習效益，對其在老年生活的主觀感受滿意度、心理健康、社會適應和身體健康都有積極的促進作用。這與詹婧社區社會資本對單位制社區老年人主觀幸福感有顯著影響［8］、胡榮等老年人的社交頻率在很大程度上能增進其心理健康［9］、孫雪琪社區老年人社團在為老年人提供精神支持方面起著重要的作用［16］等觀點一致。朋友、社群關系與成功老化相關系數最高，親戚關系則較低，說明中國傳統的親戚關系對高齡者的成功老化的作用在減弱，隨著我國城鎮化的進程加速慢慢會被朋友、社群關系所彌補。這與王華在傳統社會向現代社會轉型過程中鄉族式社會資本在個量上被消解而社團式社會資本尚未建構完善［17］的觀點一致。另外，整體社群資本及各層面與成功老化的主觀層面相關系數最高，說明高齡者社群資存量越大，其主觀感受成功老化就越高。本研究實證了老年人在次團體中（如老年體育組織、廣場舞健身社團等），因有共同語言、相近年齡及身心發展需要，他們彼此互動與學習，久而久之便能形成另一個新的支持網絡作為其重新融入社會的途徑，進而獲得社會支持資本以提升生活品質及完善自我概念，有利于實現成功老化。這與美國學者羅斯倡導的老年次文化理論相吻合。再者，整體社群資本與產出老化未達顯著相關，這與上述家庭資本一樣是由于傳統“享清?！钡南麡O養老觀所致。因此，高齡者在維護好親戚和朋友傳統社交圈的同時，還要積極拓展、參與社區組織或社會團體等現代網絡關系的社交圈，充分利用社群資本的支持與互惠來充實老年生活，通過參與社區、互益社團組織的慈善與公益產出活動，得以實現自我價值更高的產出成功老化。

五、結 論

高齡者的社會資本與成功老化顯著相關，家庭資本與社群資本的積累和利用對其達成成功老化有積極的正向影響。但社會資本在產出老化層面沒有達到顯著相關，這與傳統上要求家庭和社會為高齡者提供照顧和保護的消費性老齡化觀念有關。因此，我們應該轉變傳統的對老年人標定為“享清?！保ㄒ蕾囌呋蚍巧a者）的刻板印象老齡觀，借鑒發達國家產出老化的一些成功實踐經驗，激發高齡者積極參與家庭和社會的產出活動，以滿足其自主、積極、多樣化的成功老化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