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發展格局下實現中醫藥服務貿易高質量發展的路徑探析 *

杜曉萍

（南京中醫藥大學國際合作與交流處涉外事務辦公室，江蘇 南京 210023）

中醫藥是中華民族原創的醫學科學，國家歷來高度重視中醫藥發展?！笆奈濉币巹澝鞔_提出“推動中醫藥傳承創新”，國務院辦公廳發布若干政策措施，推動中醫藥事業高質量發展。在抗擊新型冠狀病毒肺炎（以下簡稱“新冠”）疫情的斗爭中，中醫藥發揮了獨特的重要作用，自第三版起正式納入《新型冠狀病毒肺炎診療方案》，參與救治的確診病例占92%，臨床觀察總有效率在90%以上［1］。中藥材在重大疫病防治中的優勢被世界高度關注，中醫藥服務出口也按下了“快進鍵”。文章著重探析新發展格局下實現中醫藥服務貿易高質量發展的路徑與做法。

1 新發展格局的內涵 高質量對外開放

2020年10月底，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通過《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的建議》［2］，提出要加快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這是對“十四五”和未來更長時期我國經濟發展戰略、路徑做出的重大調整，是應對錯綜復雜的國際環境變化的戰略舉措。近年來，西方主要國家民粹主義盛行，貿易保護主義抬頭，經濟全球化遭遇逆流。外部環境變化帶來新矛盾、新挑戰，對開放水平和開放質量提出了更高要求。要努力推進開放戰略的升級，主動參與國際經貿治理，以高水平開放形成“雙循環”新發展格局。國際循環方面，國際市場將對中醫藥特色服務出口形成強大支撐，要積極推進“一帶一路”中醫藥合作，推動要素流動型、制度型、知識型三開放，進一步融入國際經濟循環［3］。2021年10月，商務部等24部門印發《“十四五”服務貿易發展規劃》，指出促進中醫藥服務貿易健康發展，需要加強傳統醫學領域的政策法規、人員資質、產品注冊、市場準入、質量監管等方面的國際交流合作，以高水平開放的中醫藥服務吸引境外消費者來華接受中醫藥醫療保健、教育培訓、文化體驗，在全球新冠疫情背景下創新發展“互聯網+中醫藥貿易”，積極推動中藥產品開展海外注冊［4］。中醫藥事業的高質量發展是構建中醫藥新發展格局的核心要素。2022年3月，國務院辦公廳印發《“十四五”中醫藥發展規劃》，提出建設高水平中醫藥傳承保護與科技創新體系、推動中藥產業高質量發展、發展中醫藥健康服務業、加快中醫藥開放發展等十大任務［5］。新格局下推進中醫藥服務貿易高質量發展，要不斷完善中醫藥服務貿易體系，提高中醫藥服務質量，滿足國內國際兩大市場對中醫藥服務的需求，在不斷優化中醫藥服務內循環的基礎上推動外循環發展。

2 中醫藥服務貿易的主要形式與分類

中醫藥服務貿易指一個國家或地區與另一個國家或地區進行的以中醫藥服務為內容的國際貿易，其中既包括“無形”的中醫類服務，也包括“有形”的中藥產品貿易中以價值形式體現的服務含量［6］。

根據《服務貿易總協定》（GATS）對服務貿易的界定，中醫藥服務貿易的形式包括四個方面：（1）跨境交付（Cross-border supply），通過遠程技術手段實現的跨國中醫藥遠程教育培訓、遠程診療、養生保健咨詢服務。（2）境外消費（Consumption abroad），外國居民到中國中醫藥院校、中醫藥教育機構學習，到中國進行中醫康復保健、休閑旅游或就醫，參與中醫藥相關的文化、娛樂及體育服務等。（3）商業存在（Commercial presence），指與中醫藥相關的中國醫療機構或個人到境外設立中醫診所，開辦中醫醫療中心或建立中醫醫院，為境外人員提供中醫藥服務。（4）自然人流動（Move?ment of natural persons），指中國中醫藥服務人員到海外或受聘于海外醫療機構，從事臨床、教育、科研等中醫藥服務，以及與中醫藥相關的文化、娛樂及體育服務。

根據服務貿易統計的分類，我國中醫藥服務貿易內容大體可以分六大類。見圖1。

圖1 中醫藥服務貿易內容分類

3 中醫藥服務貿易的發展現狀

3.1 全球中醫藥服務貿易快速發展 從全球來看，中醫藥服務貿易正呈現出快速發展的態勢。目前，中醫藥已傳播至196 個國家和地區，成為中國與東盟、歐盟、非盟、拉共體，以及上海合作組織、金磚國家、中國-中東歐國家合作、中國-葡語國家經貿合作論壇等地區和機制合作的重要領域［7］。我國已與40多個國家和國際組織簽署了專門的中醫藥合作協議。世界衛生組織（WHO）發布的《世衛組織2014-2023 年傳統醫學戰略》［8］顯示，全世界對傳統補充醫學實踐和技術服務提供者的需求很大，市場潛力巨大。

3.2 我國中醫藥服務出口發展趨勢 近年來，我國積極實施“振興中醫藥事業”發展戰略，中醫藥服務貿易依托我國的政策優勢得到了快速發展。國家統計報告顯示，“十三五”期間，中央財政累計安排地方中醫藥事業傳承與發展補助資金86.06億元，年均增長17.32%。中醫藥內容納入16個自由貿易協定，中藥類產品進出口貿易總額累計達到281.9億美元，中醫藥服務與產品應用范圍進一步擴大?！吨袊召Q易發展報告2020》統計數據顯示，即使在疫情沖擊、來華就醫和留學人數銳減的情況下，中醫藥服務出口收入依然穩?。?］。自2019年中醫藥服務貿易統計試點工作啟動以來，2019 年納入中醫藥服務貿易統計試點的中醫藥服務貿易機構共計213家，累計服務85.3萬人次，收入4.2億元人民幣，在境內服務17.6萬人次，收入1.9 億元，在境外服務67.6 萬人次，收入2.3 億元。截至2020年上半年，納入中醫藥服務貿易統計試點的中醫藥服務貿易機構共計273家，累計服務36萬人次，收入2.25億元人民幣，超出2019年半年平均值。其中試點機構在境內服務5.7萬人次，收入0.55億元，在境外服務30.3萬人次，收入1.7億元［9］。見圖2。

圖2 中醫藥服務出口收入試點統計（2019年—2020年）

4 中醫藥服務貿易高質量發展面臨的機遇與挑戰

4.1 國內中醫藥服務貿易營商環境進一步改善 2017年7月1日，首部中醫藥領域的基礎性、綱領性法律《中華人民共和國中醫藥法》正式施行。2019年11月，商務部會同國家中醫藥管理局認定了中國中醫科學院廣安門醫院等17家首批國家中醫藥服務出口基地，成為發展中醫藥服務貿易、推動中醫藥“走出去”的前沿陣地。2021年1 月，國務院辦公廳發布《關于加快中醫藥特色發展若干政策措施》，明確提出允許公立中醫醫療機構在政策范圍內自主設立國際醫療部，自主決定國際醫療的服務量、項目、價格等［10］，為進一步發揮公立中醫醫療機構的作用提供了政策依據。2021 年5 月，商務部、國家中醫藥管理局等7 部門聯合印發《關于支持國家中醫藥服務出口基地高質量發展若干措施的通知》，從完善體制機制、創新支持政策、提升便利化水平等五個方面提出18條具體政策措施，堅強的政策保障成為中醫藥服務貿易高質量發展的“壓艙石”和“助推器”［11］。

4.2 全球范圍內中醫藥服務貿易的發展環境

4.2.1 WHO 重視推廣傳統醫藥 WHO 駐華代表施賀德表示：“世界上沒有任何醫療體系可以抵抗慢性疾病問題的侵害，除非我們能夠在人們生病前就有更好方法的恢復、保持健康，而這正是傳統醫學可以做到的”。2019年5 月25 日，第72 屆世界衛生大會審議通過《國際疾病分類第十一次修訂本（ICD-11）》，首次納入了起源于中醫藥的傳統醫學，充分認同了傳統醫學的重要性［12］。WHO發布的《世界衛生組織傳統和補充醫學報告2019》顯示，傳統醫學在各成員國發展過程中面臨困難與挑戰，包括缺乏科研數據、高質量教育與培訓項目等，但其發展的重要指標在過去20年內呈不斷增長趨勢［13］。

4.2.2 中醫藥應對新冠疫情療效獲高度認可 國際市場準入持續擴大 中醫藥積極參與國際抗疫合作，國家中醫藥管理局支持舉辦了100余場視頻交流和直播活動，向150多個國家及地區的衛生主管機構、專家學者廣泛宣介“中國方案”和“中國經驗”等。2022 年2 月—2022 年3月，WHO審閱我國提交的中醫藥在新冠臨床救治、科研總結、循證評價三個方面的報告后，指出中藥能有效治療新冠，充分肯定了中醫藥在抗擊新冠疫情中的貢獻，鼓勵成員國考慮中國的中西醫結合模式（整合醫學模式）。

中醫藥國際市場準入不斷擴大，對中醫藥實行立法管理并建立標準的國家，其數量呈上升趨勢。2018 年，針灸作為鎮痛療法首次被寫入美國聯邦法案。中醫藥在澳大利亞、新西蘭、新加坡、泰國、馬來西亞、葡萄牙、南非、墨西哥、加拿大等國家和地區相繼取得立法保護。以“三藥三方”為代表的中藥類產品在海外國家和地區注冊上市取得突破。

4.3 發展中醫藥服務貿易面臨的挑戰

4.3.1 東西方文化差異導致中醫藥科學內涵尚未被國際社會廣泛認可 中醫藥以藏象理論為核心、以精氣血津液學說為基礎理論，以“望、聞、問、切”四診合參作為臨床診斷和治療的基礎，其科學內涵、診療理論、診斷思維等均與現代西方醫學存在較大差別。盡管中醫藥對于中華民族的生生不息起到了重要作用，中醫藥在國際學術界仍被劃分為替代醫學、補充醫學或整合醫學范疇，并未取得與現代西方醫學相對等的地位。東西方文化差異，中醫藥國際傳播過程中的翻譯不規范、標準不統一等因素，導致西方國家民眾對中醫藥不了解、不理解，中醫藥服務貿易在國際市場發展受限。

4.3.2 中醫藥服務出口面臨諸多綠色貿易壁壘 中醫藥服務“走出去”主要面臨非關稅壁壘，例如我國中醫師執業許可證在他國不被認可、我國中醫藥學歷教育證書認證程序繁雜、中藥產品海外注冊與市場準入困難、醫療保險對于中醫藥治療費用的報銷覆蓋率低等。許多國家出于保護本國健康產業等目的，通過實施強制性的法律、標準、認證制度、檢測檢疫制度等方式構建中醫藥技術性貿易壁壘，為中醫藥服務“走出去”增加了難度。例如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等中醫藥服務行業比較成熟的國家，對在中國國內取得的中醫執業資格均不承認，我國中醫師進入海外市場必須重新考取當地的執業資格，限制了我國中醫醫療人員成規模的流動。

4.3.3 國內開展中醫藥服務貿易的主體能力有待加強 目前，我國開展中醫藥服務貿易的主體單位包含中醫藥醫療機構、中醫藥教育機構、中醫藥企業、中醫藥科研機構，以及其他具有中介、旅行社性質的社會團體。中醫藥服務貿易主體多樣，涉及衛生、教育、科研、商務服務、文化體育等多個經濟行業門類。而服務貿易的發展模式較為單一，公立中醫院、公立中醫藥高等院校作為主體以“引進來”的發展模式為主，缺乏開展市場化運作的能力和權力，對國際服務貿易規則理解運用不夠，尚未形成國際中醫藥服務貿易知名品牌以及規?；图瘓F化的服務貿易實體。

4.3.4 促進中醫藥服務貿易發展的標準和認證體系尚未建立 中醫藥服務貿易具有標準不統一的特點。中醫藥產品只在中國擁有系統、完善的標準體系。世界大多數國家對于我國的中醫藥標準并不認可，部分國家根據自身中醫藥發展情況分別制定了中醫藥進口標準，有些國家的標準較為嚴格。而我國很多中醫藥企業尚未建立完善的中藥成分檢驗與中藥質量控制體系，無法達到國外嚴格的質量檢測標準，限制了我國中醫藥產品的出口規模。此外，我國缺乏面向國際的標準中醫藥基本名詞術語，缺乏世界中醫藥教育培訓統一標準，缺乏國際統一的中醫診所設立標準。我國中成藥雖種類繁多，但技術含量和檔次無法滿足市場長遠發展的需要［14］，亟需在法律、法規、產業、引導資金、隊伍建設等方面不斷加強和完善。

5 實現中醫藥服務貿易高質量發展的路徑

5.1 擴大中醫藥國際影響力 促進國際認同 要持續擴大中醫藥的國際影響力，促進中醫藥臨床療效、養生保健功效的國際認同，以此推進中醫藥服務在全球范圍的推廣。系統整理國內外中醫藥治療新冠的臨床數據，在主流科學雜志發表中醫藥抗疫療效的文章，促進全球了解中醫藥抗擊疫情的臨床證據。加強與WHO、國際標準化組織（ISO）等國際組織合作，充分利用政府間現有多邊、雙邊機制，搭建穩固合作平臺，立足世界各國中醫藥發展現狀，針對當地民眾醫療保健需求，促進中醫藥在世界范圍內的振興發展，進一步提升中醫藥國際傳播力與影響力。

5.2 建立中醫藥診療評價標準體系 掌握中醫藥發展話語權 建立完善的中醫藥國際標準化體系是提升中醫藥服務貿易國際競爭力的必要途徑。目前，ISO、WHO 以及世界中醫藥學會聯合會（WFCMS）三大國際組織單獨或合作發布的中醫藥國際標準影響力最大。2009 年，ISO 成立中醫藥技術委員會（ISO/TC 249），秘書處設在中國上海，已發展21 個合作成員國，發布78 項涵蓋中藥產品、中醫藥器械、中醫藥基本名詞術語的國際標準。我國在搶占標準制高點過程中缺乏有組織的努力，應加強與政府部門及WHO、ISO 等國際組織、學術團體的合作，提升中醫藥國際話語權，爭取各國政策、立法支持，以中醫藥標準化推動其國際化發展。

5.3 加快中醫藥循證醫學能力建設 提升中醫藥技術手段 創新中醫藥服務模式 中醫藥具有立足整體調節、強調辨證論治、重視多靶點治療等核心理念和特色，但由于臨床療效“說不清”、作用機制“講不明”，科學性受到質疑。要瞄準中醫藥科技創新發展的最新方向，積極推進與世界高水平大學、科研院所聯合開展高層次中醫藥國際科技合作項目，運用現代科學技術和中醫藥傳統研究方法，在中醫藥基礎理論、臨床和中藥產品等重點領域開展中醫藥循證醫學研究，為中醫藥進入世界主流醫藥市場起到支撐引領作用。要加強中藥新藥研發，遴選面向國際化的中藥品種，開展國際市場的注冊和銷售，通過產學研結合推動中醫藥現代化、產業化，以新技術賦能中醫藥服務貿易，推動中醫藥信息化建設和互聯網服務。

5.4 完善法律法規 探索建立適應新時代服務貿易發展的治理體系 某種程度上，服務貿易治理能力和治理體系是衡量一個國家或地區經濟發展水平極為重要的指標。拓展服務貿易創新發展試點建設，以創新試點為依托，完善服務貿易的相關法律法規和治理體制機制，促進服務貿易治理體系建設。系統研究各國對于中醫藥的法律法規，收集各個區域中醫藥服務市場的具體需求信息并形成匯編，使服務貿易和國內外法律法規體系聯系更為緊密?？傮w而言，國家政府對服務貿易的支持力度目前還很有限，很多政策落地實施起來存在困難。未來，需要進一步加大力度構建一個更加有效、更為完善的促進服務貿易發展的政策體系。

5.5 新發展格局下不斷提高開放水平 服務一帶一路建設 作為衡量國家或地區開放成效的重要指標之一，服務貿易的發展要義就是“開放”。以“一帶一路”為重點，全面深化中醫藥服務貿易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合作。支持中醫醫療機構、企業以及社會團體以多種形式開展中醫藥海外文化傳播活動，打造一批中醫藥國際傳播基地；不斷提高中醫醫療服務的影響力，吸引境外消費者來國內接受中醫藥治療、保健、康復服務等，打造“中醫藥服務出口”品牌。

6 結語

隨著老齡化社會的到來，人類疾病譜、醫學模式和健康觀念發生巨大的變化，中醫藥服務因其具有的“療效較確切、用藥相對安全、費用相對較低、服務方式靈活”等獨特優勢，越來越受到各國政府的關注和民眾的歡迎，國際發展前景廣闊。中醫藥服務貿易是我國具有完全自主知識產權、原始創新潛力巨大的健康產業。切實推進中醫藥服務貿易健康發展，是傳播中華文化、打造“中國服務”品牌的重要措施。當前，中醫藥振興發展步入新階段，隨著《關于加快中醫藥特色發展若干政策措施》［10］等中醫藥相關政策的陸續出臺，中醫藥服務貿易發展擁有了良好的政策環境。在全球新冠疫情的持續影響下，中醫藥服務貿易機構要進一步拓展“互聯網+中醫藥”等服務模式，推動中醫藥服務貿易創新發展。以高質量的對外開放推進中醫藥服務與不同服務產業融合發展，助力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