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家型校長的成長路徑

□李鐵繩

一、 時代需要大批教育家型校長

時代呼喚教育家辦學， 國家倡導培養造就大批教育家型校長?！秶抑虚L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 （2010—2020 年）》 正式提出， 創造有利條件， 鼓勵教師和校長在實踐中大力探索， 創新教育思想、 教育模式和教育方法，形成辦學特色和辦學風格， 造就一批教育家， 倡導教育家辦學。2015 年， 教育部就啟動實施了首期中小學名校長領航班， 為名校長成長為教育家型校長奠定了基礎。 2018 年， 教育部實施 “中小學名師名校長領航工程” （簡稱“雙名工程”）， 營造了教育家型校長脫穎而出的制度環境。 2022 年8 月， 教育部實施 “新時代中小學名師名校長培養計劃 （2022—2025）” （簡稱 “雙名計劃”）， 著力培養一批能夠引領基礎教育改革發展的教育家型校長， 造就為學、 為事、 為人示范的新時代 “大先生”。山東、 浙江、 江蘇、 廣東、 吉林、陜西、 甘肅等省份先后也開展了名師名校長培養工作， 引領中小學教師、 校長隊伍建設， 為基礎教育高質量發展提供有力支撐。 在第39個教師節前夕， 習近平總書記致信全國優秀教師代表， 提出了中國特有的教育家精神： 心有大我、 至誠報國的理想信念， 言為士則、 行為世范的道德情操， 啟智潤心、 因材施教的育人智慧， 勤學篤行、 求是創新的躬耕態度， 樂教愛生、 甘于奉獻的仁愛之心， 胸懷天下、 以文化人的弘道追求。 這是對一代又一代優秀教師和校長職業精神的凝練與升華， 為廣大教師和校長的成長發展提供了精神引領與行動指南。

眾所周知， 校長是學校改革發展的關鍵少數， 是學校的領導者、教育者和管理者， 擔負著規劃學校發展、 營造育人文化、 領導課程教學、 引領教師成長、 優化內部管理、調適外部環境等專業職責。 教育家型校長不僅是一種身份標識， 更是在教育實踐中要踐行的職責使命。教育家的內涵如何界定？ 教育家型校長的特質是什么？ 中小學校長如何成長為教育家型校長？ 深入研究這些問題， 對于提升中小學校長的教育自覺、 促進中小學校長專業水平、 推進教育家型校長的大批涌現， 具有重要戰略意義。

二、 對教育家型校長的界定

教育家型校長， 首先要有教育家的精神氣質， 有自己獨特的理念和成就， 然后才是校長， 即學校的領導者、 教育者、 管理者。 “教育家” 一詞， 在中國最早出現于19世紀末20 世紀初。 梁啟超先生開創了教育家研究的先河， 完成了“教育家” 一詞的專門化與中國化。[1]1901 年， 梁啟超先生借取日文， 在 《南?？迪壬鷤鳌?中最早使用 “教育家” 一詞， 尊稱康有為先生為 “教育家”， 因其具有 “教育家精神” 和“教育家資格”， 奠基了“教育家” 一詞的原初詞義。 梁啟超曾主張 “蓋凡為教育家者， 必終身以教育為職志”[2]， 進一步豐富了教育家的內涵。 陶行知在《第一流的教育家》 中提出， 第一流的教育家要 “敢探未發明的新理” “敢入未開化的邊疆”， 前者是“創造精神”， 其對象是理論； 后者是 “開辟精神”， 其對象是實踐。[3]清末民初的教育家具有五個方面的核心特征： 一是將教育救國作為出發點， 強調教育是解決中國社會問題的根本手段； 二是對教育進行中國化改造， 強調教育與生活相結合； 三是積極開展教育實驗， 探索教育改造的現實道路； 四是具有深層的人格精神， 即經世致用的事功精神、 普濟眾生的獻身精神和平等博愛精神； 五是理論方面也有所探索和建樹。[4]

英國學者羅伯特·R.拉斯克和詹姆斯·斯科特蘭歸納出 “偉大教育家” 的共同特征： 一是教育家都為教育發展貢獻了新理論或對教育進程中的問題做了新解釋；二是他們或多或少都是哲學家；三是他們都具有新穎的教育理念；四是人們能夠發現教育家的思想對教育實踐產生影響的場所； 五是他們的著作一定在某個時期產生過重要影響， 而且在面對現實問題時， 人們仍然可以通過閱讀教育家的著作， 從他們的思想中獲得許多有益的啟示。[5]這些觀點是基于西方教育的歷史進程， 突出了教育思想的傳承與創新， 具有一定的普遍性和代表性。

教育家型校長是一個意蘊相對模糊的稱謂。 所謂 “型”， 本義為“鑄造器物的模子”， 引申為 “式樣” “類型”。 教育家型校長應該是具有一定教育家底色和特點的校長。 教育家型校長的特質是區別于其他群體的穩定的、 內隱的、 具有引領性的品質特征， 并按一定的層次和結構外顯于行為之中。 教育家型校長應該是具有教育家精神， 以教育為志業， 堅守教育本質， 遵循教育規律， 對教育做出過杰出貢獻并產生重大影響的學校領導者、 教育者。 教育家型校長， 還應該是學校管理者， 是教育實踐家， 或者說是實踐教育家， 重在研究學校， 創新學校管理方式， 形成教育思想與辦學理念， 實現教育家辦學。 教育理論界、 教育實踐界、 教育行政界期盼教育家群體的自覺成長， 呼喚教育家型校長辦學治校。

三、 教育家型校長的成長路徑

教育家型校長處于校長專業發展的高級階段， 已經擁有豐富的辦學治校經驗和扎實的專業素養， 能夠引領學?？沙掷m發展。 優秀校長要成長為教育家型校長， 有其自身的規律和專業成長路徑。

（一） 堅定理想信仰

理想信仰是源頭活水， 是教育家型校長的必備品質。 作為教育家型校長， 要堅守教育理想， 堅定教育信仰， 厚植教育情懷。

1.堅守教育理想

國無德不興， 人無德不立。 高尚的人格和職業道德， 對教育家型校長的成長至關重要。 教育者有三重境界： 第一重境界是站在學科專業的高度思考教學， 主要是基于學科看教學； 第二重境界是站在教育的高度思考教學問題， 主要是跳出學科看教育； 第三重境界是站在國家民族的高度思考教育， 主要是跳出教育看教育。 教育家型校長無不具有自己的教育理想， 無不是堅守為民族而教、 為國家而教、 為人民而教的崇高理想信念。 陶行知 “捧著一顆心來， 不帶半根草去”， 矢志為中國教育 “尋覓曙光”。 蘇霍姆林斯基將一生奉獻給了教育事業， “把整個心靈獻給孩子”。

2.堅定教育信仰

只有樹立堅定的教育信仰， 教育家型校長才能做到立根固本。 教育者從事教育的目的有三重境界：第一重境界是視教育為職業， 看重報酬、 待遇； 第二重境界是視教育為專業， 看重資質、 規范、 能力； 第三重境界是視教育為志業，看重天職感、 使命感。 教育家型校長以教育為志業， 把教育視為天職， 以教育為使命， 聽從教育的本真召喚， 把奉獻教育看作自我價值和生命意義的實現。 陶行知主張“人生為一大事來， 做一大事去”。 蘇霍姆林斯基在擔任四年教育局局長之后， 堅決請辭而重返學校工作。 這一決定主要來自他 “內部的指示或真實自我的呼聲”。[6]

3.厚植教育情懷

教育情懷是對教育事業飽含感情和仁愛之心， 是對每個學生具體的愛。 陶行知對每個孩子都充滿愛心和希望， 他提醒同行說： “你的教鞭下有瓦特， 你的冷眼里有牛頓， 你的譏笑中有愛迪生?！盵7]在蘇霍姆林斯基的教育中， 沒有抽象的兒童， 只有具體的瑪利婭、 謝爾蓋、 阿廖沙……他認識學校中的每一個孩子和他們的家長， 把每個孩子和家長都看成他的研究對象。

在新時代， 教育家型校長要把理想信仰作為成長的動力源泉， 心懷 “國之大者”， 弘揚和踐行中國特有的教育家精神， 忠誠黨的教育事業， 熱愛教育事業， 堅守為黨育人、 為國育才根本目標， 落實立德樹人根本任務， 將 “傳道” 之“道” 蘊含在 “授業” “解惑” 的過程之中， 著力培養擔當民族復興大任的時代新人。

（二） 凝練教育思想

校長的教育思想是基于 “教育的本質是什么” “辦什么樣的學?！币约?“怎樣辦好學?！?的深層次哲學思考的結晶， 是在理解遵循教育規律、 準確把握教育政策、 系統梳理辦學歷史、 深刻洞察實踐需求、充分展開理論論證的基礎之上，形成科學的、 富有特色的教育理論、 教育觀念、 辦學理念。 江蘇錫山高級中學原校長唐江澎， 堅守“教育成全人” 的教育理念， 倡導“好的教育” 是培養終身運動者、責任擔當者、 問題解決者和優雅生活者。 重慶謝家灣學校校長劉希婭提出 “六年影響一生” 的教育理念， 主張 “教育即影響”， 建設 “紅梅花兒開， 朵朵放光彩” 的學校文化。 領導學校， 首先是思想上的領導， 其次才是行政上的領導。[8]構建富有特色的教育思想是教育家型校長與一般校長的根本區別。

1.堅持專業閱讀

閱讀旨在理解他人、 學習他人、 借鑒他人， 讀懂文字的意思和含義， 重構形象和意義， 逐步實現“腹有詩書氣自華” 的效果。 專業閱讀能夠拓展教師和校長的視野，增長教育智慧， 彌合教育理論與教育實踐之間的鴻溝， 為教育思想凝練奠定堅實的理論基礎。 教育家型校長應掌握檢視閱讀、 分析閱讀、 主題閱讀的方法， 廣泛研讀哲學、 歷史、 文學、 藝術、 科學、教育、 心理、 管理等經典著作， 深入研習古今中外教育家的教育思想， 深刻解讀名校的辦學案例，開闊視野、 掌握理論、 提升校長的教育自覺和理論修養， 增強辦學治校能力和智慧。

2.堅持專業寫作

寫作旨在表達觀點、 思考問題、 傳播思想。 寫作是思考， 思考需要表達， 出色的表達是準確的、具體的， 且又做了恰當的抽象概括， 簡潔而又充滿好的創意。 寫作是件很難的事， 一些通常在腦海中模糊浮現的似乎很成熟、 很有說服力的觀點， 將其轉換成書面文字有時會顯得很荒唐， 很不合邏輯。 專業寫作需要自我批判精神和良好思維能力， 需要作者在一般的事實內容里加入學術理論， 給予日常一般事件專業的理解， 整理分析來自復雜生活世界和精神世界的信息， 從而形成豐富的精神世界和理論表達。 孔子曾說， “言之無文， 行而不遠”。 教育家型校長應立足辦學實踐， 反思教育教學問題， 堅持寫作教育日志、 教育敘事、 教育案例、 教育論文等， 以形成系統的教育思想和辦學理念。

3.堅持專業研究

提高校長的研究能力， 在校長個體層面， 能夠有效平衡校長的學術身份和行政身份， 有利于提升校長領導力， 實現其對學校的思想領導與行政領導； 在學校組織層面，有利于促進學校發展、 教師發展和學生發展， 整體提升學校辦學品質； 在國家政策層面， 有利于引領基礎教育改革創新， 夯實教育強國建設的基點。 教育家型校長要牢固樹立研究意識， 系統學習教育理論與研究方法， 掌握選題能力、 查閱文獻能力、 研究設計能力、 研究實施能力、 研究成果表達與應用能力[9]； 營造鼓勵學校教師和管理人員開展教育研究的濃厚氛圍， 有組織地開展教育研究活動， 選擇與學校改革發展密切相關、 對學校教育教學和領導管理具有引領意義的重大問題， 設立校本研究課題， 統籌組織申報省部級、 國家級研究課題， 通過課題研究提煉教育教學成果， 促進學校改進與發展。

（三） 創新教育實踐

古今中外的教育家， 無不是在教育理論指導下， 不斷更新自己的辦學思想， 選擇恰當的教育行動，開展科學系統的教育改革實踐， 建設具有獨特精神氣質的卓越學校。陶行知以 “生活教育理論” 為指導， 創辦了 “曉莊鄉村師范學?！?，開展鄉村教育改革實驗， 培養了許多優秀的學生。 蘇霍姆林斯基以“個性全面和諧發展” 的教育理論，開展帕夫雷什中學的教育改革實驗， 把一所偏僻的鄉村學校辦成了理想的教育樂園， 成為享譽世界的教育實踐場所。 創新教育實踐是教育家型校長辦學治校的特有行動。

1.開展教育思想實驗

在凝練學校先進教育思想、 教育理念的基礎上， 有效開展教育家型校長特有的教育思想實驗， 使學校全體人員都實踐教育家型校長的教育思想、 教育理念， 讓學校使命、 愿景、 價值觀等精神文化滲透于每個師生員工的血液之中， 使學校成為先進教育思想、 教育理念的實驗場所。

2.創新學校治理體系

樹立教學以學生為中心、 辦學以教師為中心的理念， 優化學校傳統的科層管理體系， 構建扁平化的治理體系。 在人事管理中， 強化教師的主體地位， 豐富教師的精神生活， 引導教師將教學、 閱讀、 科研有機結合， 突出行政管理部門對一線教師的服務支持功能， 促進全體教師團結一致攻克教育難題。 在教學管理中， 強化學生中心地位， 促進全體學生全面發展、 個性發展。

3.創新學校課程體系

學校的教育目標是培養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社會主義建設者和接班人。 而要讓學生實現全面發展， 就要使 “五育” 相互滲透、 相互交織， 從發展性、 綜合性、 思想性維度建設 “五育并舉”的課程， 構建國家、 地方和校本三級課程體系， 構筑課堂、 校園、社會三個課堂， 探索基礎教育階段學校、 大學、 教研機構三位一體的課程建設協同機制， 為學生創造豐富多彩的精神生活。

（四） 擔當社會責任

教育家型校長的社會責任感，是一種崇高的角色使命， 是一種深厚的家國情懷， 是一種胸懷天下的思維。 擔當社會責任， 是教育家型校長的鮮明品格。

1.辦理想的教育

遵循教育規律， 回歸教育本真， 忠誠于黨的教育事業， 立時代潮頭， 發時代先聲， 為教育決策建言獻策， 矯正教育的現實問題， 構建良好的教育生態， 辦理想的教育， 著力培養擔當民族復興大任的時代新人。

2.引領教育改革發展

教育家型校長要積極發揮示范引領作用， 建設校長工作室， 輻射帶動更多校長發展； 躬身支教幫扶薄弱學校， 助力革命老區、 邊遠地區、 民族地區和鄉村地區教育振興， 引領中國教育高質量發展。

3.弘揚人類共同價值

教育家型校長要胸懷 “為天地立心、 為生民立命、 為往圣繼絕學、 為萬世開太平” 的浩然之氣，弘揚以天下為己任的思想， 弘揚全人類共同價值， 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貢獻智慧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