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作遇上小說:《哦,香雪》畫作欣賞與小說教學跨界融合案例

朱星旗 陳光斌

小說《哦，香雪》選編在部編版高中語文必修上冊第一單元，編寫組選用了當代畫家王玉琦《哦，香雪》連環畫（油畫）中香雪手托一筐紅棗目視遠方的一幅畫作作為插圖。這給了我啟示：將畫作與小說進行聯讀鑒賞，以“畫作遇上小說”為主題通過聯賞的方式對高中美術鑒賞課進行了探究。

一、教學內容靜態分析，為跨學科聯賞提供支撐

義務教育階段，美術學科從欣賞評述、造型表現、設計應用、綜合探索四個維度展開藝術實踐。進入高中階段，美術學科教學的重點轉向了美術鑒賞?！懊佬g鑒賞是運用感知、經驗和知識對美術作品和美術現象進行觀察、體驗、聯想、鑒別與評價，獲得審美經驗，提高藝術品位的美術活動?！比绾巫寣W生在美術課上獲得學習的愉悅感進而提升他們的審美感受、鑒賞水平，達到思維的提升，實現思維在各學科中的滲透，這顯得尤為重要。

由侯豫立改編，王玉琦繪制的《哦，香雪》連環畫借助原作中隱含的繪畫元素，在人物肖像刻畫與風景描繪上還原出小說的詩性特點，是一部優秀的美術作品。作者通過筆墨的形式表達，將小說的敘事性通過畫作表現出來，所呈現的美和小說給人的主觀感受是有區別的。

小說以臺兒溝為背景，靜態地描繪了每天只停留一分鐘的火車給寧靜的小山村生活帶來的波瀾，寫出以香雪為典型代表的姑娘們對山外文明的向往和追求，借助臺兒溝一角寫出了改革開放后中國走向開放、文明與進步的痛苦與喜悅。

畫作將小說內容高度濃縮，精選小說中的典型片段，直觀地展示了臺兒溝風貌以及香雪等人的形象，透過畫作我們可以感受到以臺兒溝為縮影的中國農村社會在面對文明與開放，社會進步時候的喜悅，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

二、學習重點動態預設，獲取跨學科聯賞的通道

在與語文老師跨學科共同備課時得知，教學重點的確定是小說難題。從語文學科看，可以從語言描寫和心理描寫角度欣賞人物，理解景物描寫對刻畫人物的作用，繼而理解小說折射出的時代信息，品味小說清新淡雅的語言特色。然而從美術鑒賞的層面出發則呈現出另外的一些特征?！段覀冊鯓予b賞美術作品》表述為：美術作品的學習主要以一種開放與綜合的眼光來鑒賞作品，能熟練地運用感悟式鑒賞、社會學式鑒賞或綜合運用幾種方法，對作品的情感特征、形式特征、社會特征與文化特征進行具體分析與綜合體驗，從而提高美術鑒賞能力。據以上特征，我們在分析《哦，香雪》時運用社會學式鑒賞、感悟式鑒賞的方法從畫作中的景物以及人物形象的表現來探尋小說和畫作的表現力，借此打開美術鑒賞之門。聯賞指向審美鑒賞與創造，思維發展與提升的核心素養。為此，我們將教學分為課堂預學與課堂展示兩個課時。預設了預學階段的學習任務并要求學生用一課時在課堂上以小組的方式進行學習：

1.認真閱讀連環畫《哦，香雪》思考以下問題：

（1）在閱讀小說時，我們常常以人物、情節、環境三要素為抓手探討小說主題。從小說閱讀的角度看，連環畫《哦，香雪》有什么特點？

（2）各小組在連環畫《哦，香雪》中挑選一幅最喜歡的畫作作為鑒賞的推薦作品并寫出推薦語?？蓮膴y容和裝扮、作品色彩、明暗、構圖等角度鑒賞，也可以從語文學習的角度寫推薦語。

2.認真閱讀小說《哦，香雪》，思考作者是如何將人物形象刻畫得如此生動的？

三、學習成果展評，由聯讀走向美術鑒賞

（一）聯讀——畫作與小說共賞

師：在閱讀小說時，我們常常以人物、情節、環境三要素為抓手探討小說主題。從小說閱讀的角度看，連環畫《哦，香雪》有什么特點？請小組發言人展示學習成果。

組1：連環畫《哦，香雪》通俗易懂，人物、情節極易把握，不過在連環畫中好像沒有刻意地去對環境進行文字描繪，反而是將其表現在每一幅插圖中，在翻閱的過程中不自覺就感知到臺兒溝的貧瘠、落后和閉塞。比如第3幅暖色調呈現出的信號燈，荒蕪的山坡，裸露的石頭，老人和水牛;第24幅用灰暗色調刻畫的石頭矮墻，穿藍衣的鳳嬌。畫家通過對光影的刻畫，運用明暗色彩來表現豐富的畫面層次感和空間感。

師：哦，關注到了小說的環境描寫與連環畫的環境表現，連環畫更為直觀可感，這種直觀性在畫作中是如何體現的？

生：構圖和色彩產生的沖擊力。比如第3幅畫，畫家采用平行水平線構圖，表現了小山村臺兒溝的安寧，平靜。畫家用沉著的暖色調來表現貧瘠的山地，黑色的信號燈以及穿黑衣的老人與畫面中的色彩形成對比，構成視覺沖擊力來表現文明與落后的碰撞。

師：這位同學的分析很是專業，應該是接受過專業訓練的學習吧？是的，我們在鑒賞美術作品時從構圖、色調等方面入手，會獲得更多美的享受。

組2：連環畫《哦，香雪》就像一部“小人書”。文字更加精簡，敘事更直白，但細節不夠讓人回味。不過連環畫給我們留下的想象空間更為廣闊，在畫面里發揮想象，又讓我們感受到小說沒有寫盡的細節。比如樸實的村民日落吆趕老牛荷柴而歸（第1幅）這是小說中并沒有表現的情節，我們可以想見臺兒溝人們從日出到黃昏總在重復著單調的生活，這幅畫面，也給我們創造了一個探究臺兒溝究竟是什么樣的欲望。

生：小說中對香雪的父親的描寫只有“香雪的小木盒，盡管那是當木匠的父親為她考上中學特意制作的，它在臺兒溝還是獨一無的呢”這樣輕描淡寫的一句。但在第26幅中，灰暗的背景色彩描繪出香雪的家庭狀況，父親衣著的黑色和香雪圍巾的紅色、衣服的白色形成鮮明的色彩對比，畫面極富張力，充分表現出父親的堅韌以及香雪對新生活的向往。我們不僅看到了香雪家庭的一角，還看到了父親在矮墻邊一錘一錘鑿下的希望。

師：看來，小說和畫作的聯讀，讓兩者的思想內容更為豐富了。

組3：連環畫通過繪畫來塑造人物形象，展現自然環境和故事情節。其畫面構圖表現的空間更為廣闊。比如第25幅，夕陽映紅了天邊作背景，枯樹、日暈和廣袤的大地給人的想象，“不管吵得怎樣厲害，分手時大家還是十分友好的，因為明天還會有個五彩繽紛的一分鐘。哦，這一分鐘，你包含著臺兒溝的姑娘們多少喜怒哀樂?！蓖高^云層都能感受得到女孩們對明天的期盼。畫面至此，臺兒溝女孩的群像也勾勒出來了，她們天真可愛、無話不說、淳樸善良，對生活充滿期待，而這幅圖似乎也給臺兒溝的未來發展留下了想象的空間。

又如第10幅，整個畫面被火車充滿，右下角是香雪圍著紅頭巾弱小的背影。這種大與小以及色彩的反差，更加能體現香雪在新生事物闖入時個人的渺小，也給我們思考：火車的到來給這個封閉的小山村撕開了一個口子，讓山里人通過它看到了外面的世界?；疖囅笳髦母锏拇猴L，雖然行程曲折，但它還是刮進了這個偏僻的小山村。香雪柔弱的背影讓我們看到姑娘們對山外文明的向往，以及改變山村封閉落后，擺脫貧窮的迫切心情。

師：將人物形象置身于畫作中理解，并關注到小說的主題，打通了小說閱讀和畫作鑒賞的通道，非常有見解。許多美術作品都有著特定內容和意義，在美術鑒賞中關注社會背景可能更容易深入理解作品，這種從作品內容、意義、時代背景等方面進行的鑒賞其實就是美術鑒賞中的社會學式鑒賞。

組4：連環畫《哦，香雪》通俗、高雅、美觀。在認真閱讀過小說后覺得連環畫更耐看了。連環畫的配文簡明扼要，對畫面的補充恰到好處，增強了畫作的藝術感染力。

師：連環畫是繪畫藝術與文學藝術相結合的產物，是一種小中見大、雅俗共賞的藝術。我們欣賞美術作品時，有時側重對作品內容的了解，有時側重于對作品形式的關注，為避免讓美術鑒賞流于感性和膚淺，欣賞作品時既要從形式出發，又要對主題內容有深入的理解和認識，這樣的鑒賞才是有意義的。

（二）推薦語展示——用語文的方式鑒賞畫作

組5：我們組選了第15幅作品?！氨本┰挕睍r髦的高領毛衣與姑娘們穿的舊衣服形成鮮明對比，冷暖色彩形成反差，突出小山村姑娘們與“北京話”不同的生活背景?！氨本┰挕焙拖阊┰诿髁撂?，其他人在暗處陪襯主體。采用垂直線構圖法，充分刻畫眾多人物的各自特點以及前后空間深度。

組6：我們組選的是第30幅即課文配圖。潔凈的面孔，水晶般的眼睛，清澈的眼神，你是那樣惹人憐愛，你堅定的眼神讓我們看到了你思想的覺醒，對美好生活的憧憬，你是臺兒溝的一股清流。

師：純語文角度推薦，寫得非常優美。寫推薦語是高考語文考查的一個知識點，看來生活處處有語文啊。

組7：我們組也選了第30幅。香雪頭戴紅圍巾，五官端莊，給人一種親切、恬靜的感覺。整幅畫呈現舒服的暖色調，從明暗上看，香雪的容貌和圍巾色彩明亮，背景色彩灰淺，明暗對比突出香雪的清純和對外界的憧憬。從構圖上看，運用三角形構圖，給人平穩，莊重的視覺感受。

組8：我們組選了第49幅作品，全冊64幅圖中這幅圖視覺沖擊力強，以紅色為主的暖色調表現了香雪、女學生、乘客的不同特點。香雪穿著樸素，舉止害羞，中間女學生戴著眼鏡，舉止大方，座位上的女生穿著時髦。運用垂直線構圖法使得層次感和空間感十足，很有感染力。

師：從小說閱讀上看，畫家為何要把這幅圖這樣處理？

生：可能和主題有關，以女學生和香雪的交流表現現代文明的開放、接納和包容。

師：同學們寫的推薦語關注到了妝容裝飾、色彩、明暗、構圖以及個體感受，還關注到了作品的內容、意義、背景。這種將思維與情感投入畫面的鑒賞就是感悟式鑒賞和社會學式鑒賞。

《哦，香雪》畫作和小說的聯賞打通了具象與抽象之間的關系，小說中香雪的外在形象如果沒有插圖或許在每個人心中都不一樣，但畫作中的香雪讓我們具體可感，以至在我們心中都有一個共識，香雪就是王玉琦筆下的清純樣，那么畫作中香雪的人物形象和小說中的人物形象是如何實現互補的呢？

生：小說在塑造香雪時既有對香雪的正面描寫，如動作、語言、心理刻畫等，又有側面描寫，如通過鳳嬌和其他姑娘們來表現香雪的與眾不一的思想追求。

師：請同學們朗讀語文課本第五段“這短暫的一分鐘……”到第十一段“……但她們還是圍了上來?！备惺芟阊┑某鰣鼋o我們留下的印象。

生：在沒有閱讀畫作前，我覺得小說中的香雪是一個長得好看但有點膽怯、對新事物充滿好奇的純凈的姑娘，至于她有多好看我描述不出來，但她在我心中一定是漂亮純樸的?？戳水嬜骱?，香雪的樣子就定格為那個圍著紅頭巾，皮膚白皙，面帶微笑，眼睛有光，惹人憐愛的小姑娘了。

師：能把小說里的形象和畫作的形象統一，的確不是易事。王玉琦對小說人物形象的把握是很到位的，可能就像王玉琦所說“也許僅僅是因為不經意間的一瞥，遂就在潛意識里，建立起某種標準，甚至是永恒的原則，卻無法解釋”。為了塑造香雪，他到鐵凝生活過的保定紫荊關有一段古長城的村子采風，“見一群初中年齡的孩子們在嬉戲，大概是課間操時間。忽然，人群中有一個女孩兒，遠遠的，就這樣扭過頭來，發現了我這個舉著相機的外鄉人。而我像是被擊中了一般，被她好奇的眼神所俘獲，不知所措，后來，這位陌生的女孩兒就成了我作品中的靈感?！?/p>

可見，發現美，欣賞美，鑒別美在我們生活中尤其重要，王玉琦用審美的眼光把小女孩的一回眸定格成香雪，讓我們獲得美的享受。鐵凝用審美的眼光來描繪生活，讓我們了解了改革開放帶來的以臺兒溝為代表的小山村的變化，“這小村的生活無疑是拮據寒酸的，滯重封閉的，求變的熱望似乎不在年老的一代身上，而是在那些女孩子的眼神里、行動上?！保ㄨF凝《三月香雪》）。

《我們怎樣鑒賞美術作品》是普通高中美術必修教材第一單元“美術與眼睛”的教學內容之一，其編排意在讓學生通過學習，對美術作品與客觀世界的關系有清晰的認識從而掌握美術鑒賞的基本方法。

《哦，香雪》的聯讀賞析，讓我們對美術作品的鑒賞有了進一步認識，小說語言通過畫作得到了詮釋，畫作通過小說語言得到了升華。聯賞的過程豐富了我們的知識，提高了我們的審美鑒賞力。我們也發現審美不只是停留在畫作上，對美的藝術關照是我們認識世界的重要手段，當我們在發現美和鑒別美的時候，整個世界的意義都會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