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本《影弘仁本〈文館詞林〉》與隋唐文

2023-12-27 21:01林家驪何瑪麗
浙江社會科學 2023年11期
關鍵詞:隋書史傳隋文帝

□ 林家驪 何瑪麗

內容提要 日本《影弘仁本〈文館詞林〉》收錄隋唐文章60篇,其文獻史料價值主要有三:其一,補嚴氏《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全隋文》與董浩《全唐文》所未輯;其二,補足嚴氏與董氏所收殘章斷句者;其三,與嚴氏與董氏所輯之文互為???。其中,尤以所存隋唐碑文完篇11篇為珍,分別為隋碑3篇、唐碑8篇,作者包括薛道衡、李德林、薛收、虞世南、褚亮、李百藥等隋唐著名文人。碑多涉隋唐動蕩中的中下層將士,不僅補足了精英史觀的盲區,更凸顯隋唐之際文學之水平,值得深入探討。

隋唐是中國文學的全面繁榮期。尤其在唐代,駢文臻于成熟,又以古文運動掀散文興盛之局面,可謂多元鼎興之時。關于隋唐文章,隋文有嚴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之《全隋文》為之總集,唐文則先有清嘉慶年間官修《全唐文》為之總概,后有陸心源《唐文拾遺》《唐文續拾》、吳剛《全唐文補遺》、陳尚君《全唐文補編》等不斷續補。日本《影弘仁本〈文館詞林〉》(以下簡稱《詞林》)是唐修文學總集《文館詞林》流傳海外千年后的遺存,所存隋唐文章數量可觀,多為《全唐文》所未收,雖前輩學者已矚目并補輯,其可補之功仍值得集中闡發。

《詞林》所存隋唐文,計有隋文24篇,其中全篇可補者16篇,部分可補者2篇,可供??闭?篇,存目3篇,殘碑1篇(缺題)。唐文36篇,其中全篇可補者29篇,可供??闭?篇,殘篇2篇。共計隋唐文60篇,體例完整,文本可靠,尤以碑文質量為高,且出自薛道衡、虞世南、褚亮、李德林、李百藥等隋唐國手,文史價值之豐厚,亟待深入挖掘。

一、全篇可補《全隋文》者

(一)碑文,3 篇

1.薛道衡《后周大將軍楊紹碑銘》并序①

碑主楊紹,《周書》《北史》皆有本傳,本碑可與史料相參看。碑主從北魏入北周,以戰功立身,卒于周建德元年(572年)。以碑文稱“第二子司空公廣平王雄”,隋文帝開皇九年(589年),策楊紹子楊雄為司空,知碑文當作于此后。隋文帝忌恨楊雄,明升暗貶,蓋因示隆寵之故,追贊前人,是有本碑。

一者,碑文可正楊紹之家系。碑文記曰:“祖國,鎮西將軍,父定,新興太守?!薄吨軙穭t載:“祖興,魏新平郡守。父國,中散大夫?!雹凇侗笔贰吠?。③若碑文為是,則史傳所載楊紹之家系以祖為父,脫略一代,可茲校正。

二者,碑文可與史傳互補勾勒楊紹之仕歷,例如:

碑文:“周文潛師沙菀……授儀同三司。蕭繹據有渚宮……公分勒戎麾……拜開府儀同三司,封儻城郡公,邑三千戶。天和元年進位大將軍,歷任燕、敷、豳三州刺史?!薄吨軙罚骸笆?,錄前后功,增邑通前二千二百戶,除燕州刺史。累遷大都督、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雹?/p>

史傳但曰前后功,碑文則詳記其事。儻城郡公事見于《隋書》:“父紹,仕周,歷八州刺史、儻城縣公”⑤,史書作縣公,而碑作郡公?!按蠖级健甭毐臒o見,“大將軍”職則記之于后,碑文系年詳細,可正史傳前后職位之舛亂。

2.薛道衡《大將軍趙芬碑銘》⑥

本碑見錄于清人王昶《金石萃編》卷三八,王氏據京師中兆村原碑實物抄錄,然碑字跡模糊,錄字僅三百余,多缺漏不可卒讀,《詞林》本則是完篇?!遁途帯匪浳淖?,勘之《詞林》皆相一致,蓋《詞林》據秘府檔案,而《萃編》以實物抄錄,兩相印證,可證《詞林》文字可靠,加之其完整性,價值不言而喻。王氏所見原碑,碑題僅存一碑字,《萃編》名之為《趙芬碑》,《詞林》則題《大將軍趙芬碑銘》。王氏未能確定作者,是稱“其下無書撰人姓名”,而據《詞林》則知撰者為著名文人薛道衡。

碑主趙芬是由周入隋的武將,史傳稱:“芬明習故事,每朝廷有所疑議,眾不能決者,芬輒為評斷,莫不稱善?!辈⒅^隋高祖“深見親委”。⑦由此可見,趙芬是隋代有政能、得重用的要臣。

一者,本碑可正趙芬之家系。例如:

(1)融為逸幾世祖之問題

碑文稱:“公諱芬,十一葉祖融?!咦嬉??!眲t融為逸七世祖,而《魏書·趙逸傳》曰:“十世祖融?!雹嗫晒┛睂妓?。

(2)趙芬之父的名字問題

趙芬之父,《北史》曰:“父諒,周秦州刺史?!雹帷端鍟吩唬骸案秆?,周秦州刺史。 ”⑩《詞林》本趙芬碑載:“父脩演”,雖與兩書皆不同,但與《隋書》略近,則《北史》所記之“諒”為誤的可能性更高。

二者,本碑可補正趙芬之生平。例如:

(1)碑文:“轉外兵,遷內書舍人、尚書兵部郎。周受禪,除冬官府司邑大夫,又為陜州總管府長史。加儀同三司,仍長史。征入朝,歷御伯納言?!贝藯l所記史傳無載,皆可作補。

(2)碑文:“東京罷,授京省尚書右仆射?!?/p>

《隋書》:“開皇初,罷東京官,拜尚書左仆射?!笔穫鲝臇|京左仆射轉為尚書左仆射。前條已記其遷“東京左仆射”事,碑文記為“東京尚書左仆射”,所以可以推測“尚書左仆射”職是在東京。趙芬既罷東京官,則此職當誤,應從碑文作尚書右仆射?!侗笔贰芬嘤洠骸伴_皇初,罷東京官,拜尚書右仆射?!迸c碑文同,可知碑文可靠而《隋書》誤記。

3.李德林《秦州都督陸杳碑銘》并序[11]

碑主陸杳薨于北齊,以作者李德林由北入隋之故,按例系于李德林。本碑其他文獻無載,可全篇補入《全隋文》。

碑主陸杳功績平庸,然門蔭可觀,碑稱“有魏及茲,門為將相”者是也。蓋以門閥大族之故,得以樹碑立傳。碑主《北史》有本傳[12],僅作略記,而碑文記其仕歷清晰,提供了完整的南北朝門閥子弟履歷范式,對于理解南北朝門閥文化具有重要價值。

(二)公牘文,共13篇

1.隋文帝時期,9篇

(1)《隋文帝拜東岳大赦詔》[13]

詔稱“開皇十五年(595年)”,又曰“拜東岳”,則事即《隋書》所載:“(十五年春正月)庚午,上以歲旱,祠太山,以謝愆咎。大赦天下?!盵14]史傳未載詔文,據此可補。

(2)李德林《隋文帝獲寶龜大赦詔》[15]

本詔載隋文帝年間獲寶龜之瑞一事,《隋書》:“(開皇元年)三月辛巳,高平獲赤雀,太原獲蒼鳥,長安獲白雀,各一。宣仁門槐樹連理,眾枝內附。壬午,白狼國獻方物。甲申,太白晝見。乙酉,又晝見?!盵16]隋文帝楊堅在該年二月取北周而代之,一個月內,各地獲獻祥瑞,十分密集。由此推測,本詔所記之瑞極有可能亦在此時。詔記寶龜腹下有甲文,曰“天下卜楊”,正是以讖緯之言尋求楊氏上位之法理。本詔是隋初政治的重要資料,而史傳未載,據此可補。

(3)李德林《隋文帝平陳大赦詔》[17]

《隋書》:“(開皇九年夏四月)庚戌,上御廣陽門,宴將士,頒賜各有差。辛亥,大赦天下?!盵18]隋文帝平陳,大致上完成了南北統一的歷史進程,是值得大書特書的赫赫武功。大赦之詔,由隋文帝大秘李德林捉筆。李德林也在詔中將一場滅國之戰書寫為“黜一兇主,誅五邪臣”這樣“刑之所及,六人而已”的仁義之戰,塑造了隋政權“救彼危厄”的正義形象。赦詔史傳未載,由此可補。

(4)李德林《隋文帝免三道逆人家口詔》[19]

三道逆人,詔又稱為“三兇”,即北周末年跋扈鄴城的尉遲迥,趔趄安陸的司馬消難,以及割據岷峨的王謙。隋文帝時為宰相,并率將分別平亂。登基之后,為示明政,對“從作逆非元謀之家良口”作出寬宥處理。詔文其他文獻未載,由此可補。

(5)薛道衡《隋文帝大赦詔》二首[20]

本詔實為兩詔之綴合,分論之。前詔頒于開皇七年(587年),當是聽獄思恤之詔。后詔頒于開皇十九年(599年),內容與前詔相類。 《隋書》載:“十九年春正月癸酉,大赦天下?!盵21]未記事由,時間與本詔吻合,當即為此。詔文皆未見載,由此可補。

(6)《隋文帝令山東卅四州刺史舉人勅》[22]

本勅反映了隋文帝的人才政策。山東世族是自兩晉以來傳統高門之代表,勅文明確反對該地區士人“假為辭托,不肯入朝”的行為。山東世族以知識壟斷試圖與皇權分庭抗禮,這種凌越之姿一直持續到唐朝,成為中央集權過程中難啃的硬骨頭。勅文顯露了皇權與世族的角力早已潛流暗涌。

(7)李德林《隋文帝解石孝義等官勅》[23]

勅文是隋文帝對石孝義等人的黜免文書,被黜者往年從隋文帝伐王謙有功,以暴斂之故遭黜。石孝義其人,史傳僅有只言片語,勅文其他文獻無載,可補。

(8)李德林《隋文帝免常明官爵勅》[24]

本勅是對儀同三司平原縣開國公常明的黜免文書,以其爛務朝行之故。常明,史傳未見,勅文其他文獻無載,可補。

(9)李德林《隋文帝免馬仲任官爵勅》[25]

本勅是對上開府儀同三司太平公馬仲任的黜免文書,以其“閨門之內,惟薄無辯”的行徑“有穢朝行”。馬仲任,史傳未見。勅文其他文獻無載,可補。

北朝由軍功政治逐漸吸收中原政治文化而走向貴族化,政治腐敗也隨之滋孽?!对~林》所存隋文帝時期的勅文四篇,一篇關于選賢舉能,三篇關于黜暴免愚,可見隋政權在革新政治體制、肅清政治氛圍方面的努力與嘗試。

2.隋煬帝時期,4篇。

(1)《隋煬帝營東都成大赦詔》[26]

據《隋書》載,隋文帝于仁壽四年(604年)七月駕崩,隋煬帝即位。該年十一月,隋煬帝下詔營構東都洛陽。[27]大業元年(605年)三月,“詔尚書令楊素、納言楊達、將作大匠宇文愷營建東京,徙豫州郭下居人以實之?!盵28]大業二年四月,東都營建完成,于是隋煬帝“自伊關,陳法駕,備千乘萬騎,入于東京。辛亥,上御端門,大赦,免天下今年租稅?!盵29]隋煬帝雖有窮奢極欲、濫用民力之譏,然營建東都這樣的浩大工程是彰顯國力的盛事無疑。是以隋煬帝興師動眾,親臨東京,并大赦天下。赦詔史傳未載,據此可補。

(2)《隋煬帝巡幸北岳大赦詔》[30]

《隋書》記載:“(大業四年)八月辛酉,親祠恒岳,河北道郡守畢集。大赦天下。車駕所經郡縣,免一年租調?!盵31]北岳即恒山,詔即此事。史傳未載赦詔,由此可補。

(3)《隋煬帝幸江都赦江淮以南詔》[32]

《隋書》記載:“(大業元年)八月壬寅,上御龍舟,幸江都?!录撼?,赦江淮已南?!盵33]與詔文所記“方今時和歲阜,巡省維揚,觀覽人風,親見耆老”相一致,是可知詔即由此。史傳未錄詔文,可補。

(4)《隋煬帝平遼東大赦詔》[34]

據《隋書》所載,隋煬帝于大業八年(612年)正月下詔伐遼,御駕親征,聲勢浩大。[35]然并不順利,先是大將折戟,后又諸將“不敢赴機”,導致久攻不下,“九軍并陷,將帥奔還亡者二千余騎”,并未可言“平”即班師回朝。據史傳,此戰可謂不了了之。然詔書稱“今凱樂云旋,長贏布氣,宜順茲含養,與物惟新,可大赦天下?!睍鴮懼愔档猛嫖?。

二、全篇可補《全唐文》者

(一)碑文,8 篇

《舊唐書》載:“(貞觀三年十二月)癸丑,詔建義以來交兵之處,為義士勇夫殞身戎陣者各立一寺,命虞世南、李伯藥、褚亮、顏師古、岑文本、許敬宗、朱子奢等為之碑銘,以紀功業?!盵36]貞觀,是唐太宗即位后的第一個年號。唐太宗李世民經過血腥的政治斗爭,榮登大寶。即位后,大封功臣,以凌煙閣二十四功臣最為人樂道。然追隨李淵父子起義者,又何止二十四人。無數下層將士,位卑名微,不見史傳,他們以“義士勇夫殞身戎陣者”為名,被遺落在精英史的視野之外?!对~林》所存唐初碑文,有王懷文、龐某等,正是史傳所謂“義士勇夫”者,先后于貞觀年間,由唐初大手筆執筆作記,可供一瞥波瀾史詩中數量廣大卻不為所記的群體面貌。這些碑文的作者與史傳所記貞觀三年紀功立碑的作者群體高度重合。有理由推斷,這場官方發起的群體性紀念活動,實持續數年。唐王朝為此出動了最為輝煌的雄文國手,其文學價值之高不言而喻。這些碑文,是回顧李唐創業史的重要歷史資料,也是探尋唐初大型文學創作活動與文化價值觀建設的絕佳文本。

1.薛收《驃騎將軍王懷文碑銘》并序[37]

碑主王懷文由隋入唐,卒于唐武德四年(621年)。此篇其他文獻無載,陸心源據《古逸叢書》本所錄《詞林》輯入《唐文拾遺》卷一二,實仍屬于《詞林》補佚之功,筆者仍以全篇可補之文視之,后文屬此者皆歸此例,不一一說明。

碑主史傳無載,由碑文可知,王懷文系太原祁人,在隋末依附地方割據勢力劉武周、宋金剛集團,位上柱國行軍總管。后隨秦王李世民起義,在大唐武德三年(620年)授驃騎將軍。武德四年,預秦王之軍,從征王世充。不知何故,叛入王世充軍中,王世充置之左右,情加推信,甚為重用。在李世民與王世充的決戰中,臨陣又叛,為秦王軍隊搶得先機,而身死沙場,是獲追贈。

王懷文碑的留存,展示了隋唐動蕩中那些并不杰出卻又具體存在并影響了結局的歷史小人物。這些小人物,是歷史洪流中上不得臺面卻豐富了歷史面貌、歷史細節的鮮活個體,展示了風云詭譎中的斗智斗勇與身不由己。

2.虞(世)南《左武候將軍龐某碑序》[38]

碑主龐某,名佚,史傳亦未見生平契合者,碑文所記,皆可補史傳之缺。

據碑,龐某為相州鄴縣人,出仕于隋,位至朝散大夫。后追隨李淵父子,先后參與李淵與隋將宋老生的霍邑之戰、李世民平薛舉之戰、李世民與劉武周的馬邑爭奪戰、李世民平王世充之戰、李世民平劉黑闥之戰等,以“久勞戎陣,奇功克舉”,于武德五年(622年)授秦王府左三翊衛府右車騎將軍。武德九年,預李世民宣武門之變,蒙授左衛副率。該年接連升授右驍衛將軍、改封安化郡開國公。李世民即位后,授左武候將軍,居陪闌锜,出導金輿。貞觀二年(628年)六月薨,卒年卅有五,有贈謚。

碑主參與了許多奠基李唐王朝的重要戰役,也參與了著名的玄武門之變,堪稱李世民堅定的追隨者。從其生平履歷而言,李世民對其也頗為提拔,封公拜將。然未見于史,幸有碑文可補。

3.褚亮《左屯衛大將軍周孝范碑銘》并序[39]

碑主無本傳,生平散見,碑文可茲??迸c補充。

(1)碑主之姓名可勘

碑文曰:“公諱孝范?!眲t知碑文記其名為周孝范。校之史傳,即史傳所稱“周范”是也。而在《新唐書·宰相世系表》中,則又作“周紹范”。[40]“紹范”“孝范”,或是名、字之別,又或是音近之誤,未能定論。

(2)碑主之世系可勘補

據《新唐書·宰相世系表》記載,周紹范的世系為:祖周靈超,梁桂州刺史、褒城侯——父佚——周紹范。[41]碑文則記周孝范世系為:曾祖某,梁散騎常侍,太子左衛率,盧、沔二州刺史,保城肅侯。祖陳,車騎將軍,都督八十二鎮諸軍事,定、安二州刺史,武昌壯公。父隋大將軍,使持節永、桂、云三州、總管卅一州諸軍事,左武衛將軍,譙僖公。對勘可知,《宰相世系表》之周靈超,即碑文之曾祖某,褒城,即保城,職位一致。然則《世系表》以曾祖為祖,脫略一代,碑文更為詳盡可靠,當從碑文。

(3)碑主之仕歷可勘補

碑主之仕歷散見于新舊唐書,然均未系年,僅知周孝范曾屯太原,后受爵譙郡公而已。碑文履歷清晰,系年精準,皆可作補。

約而言之,周孝范起家于隋,在隋末農民起義中追隨李唐左征右戰,亦是武德年間秦王麾下的一員猛將。其父祖均為將軍、都督之屬,軍功世家,當是一股有力的武裝力量,實為助力。短暫宿衛過東宮,在玄武門之變這一重大歷史節點,身處禁軍這一重要崗位,為李世民奪權提供了助力。于是在貞觀元年(627年),宿衛玄武門,可見深受信任。之后其穩步擢升,位列公侯,碑文甚至稱:“乃與左仆射玄齡同掌樞禁?!睂嵁斘桓邫嘀?。然史書卻不立本傳,幸存本碑,才得見這位唐初名臣干將的生平事跡。

4.褚亮《隋車騎將軍莊元始碑銘》并序[42]

碑主莊元始主要活動于隋朝,卒于隋仁壽元年(601年),依作者褚亮系于唐。碑主史傳無載,碑文全可補史料之缺。

碑主莊元始,字長節,南郡江陵人,與父祖三代為守一方。碑主起家于南朝陳,因隋伐陳避亂。入隋后,他參與隋初各大平亂戰役,如平吳興逆賊、平高智慧作亂等。他兩次跟隨越國公楊素北伐,在仁壽元年(601年)北伐突厥的戰役中戰死沙場,享年三十六歲。隋文帝下詔理喪事并給予封賞,是有此官方撰寫碑文的榮耀。

5.褚亮《隋右驍衛將軍上官政碑銘》并序[43]

據碑,本文撰于隋大業十一年(615年),依作者褚亮系于唐。

上官政無本傳,見載于史傳者三,皆為慈州刺史時事。其中,史傳記:“時慈州刺史上官政坐事徙嶺南?!盵44]然碑文載:“大業二年,授潘州道行軍總管?!迸酥菸挥趶V東,即是嶺南。又“(大業)四年,以本官檢校慈州刺史?!北南的昝鞔_,上官政大業二年(606年)在嶺南作潘州道行軍總管,大業四年檢校慈州刺史,則史傳“慈州刺史上官政坐事徙嶺南”誤。此外,碑文對上官政一仕一歷皆系年準確,記錄清晰,皆可作為史料之補充,不復詳記。

碑主是北周入隋之將領,鎮守邊疆,平復動亂,屢立戰功,史書記載簡略,而此碑正可補充。

6.李百藥《洛州都督竇軌碑銘》并序[45]

竇氏家族以其外戚之貴與從龍之功,得唐高祖之寵信。竇軌又屢立戰功,平稽胡、討薛舉、平伊洛、平王世充等內亂外戰,他都有參與。碑主史料較多,有本傳,碑文可茲???。

(1)碑主之世系可勘

《新唐書·宰相世系表》載:祖竇熾,父竇恭。[46]然《舊唐書》記,竇熾之子為竇威,而竇軌之父竇恭是為竇威從兄。[47]則竇熾并非竇軌之祖,而是從祖。碑文記竇氏世系:十二葉祖竇統,七葉祖竇羽,曾祖竇略,父某。這一世系脈絡清晰,與《舊唐書》本傳相合,以竇軌之祖名位不至,是以碑傳皆不記。竇軌之祖確非竇熾,是《新唐書·宰相世系表》誤記。

(2)碑主仕歷可勘

一者,碑文可補史傳之省?!缎绿茣吩唬骸胺赓澔士h公,為大丞相諮議參軍?!盵48]《舊唐書》略同。此條贊皇縣公后,直以咨議參軍,碑文有大不同。碑文先曰:“以功授金紫光祿大夫;封贊皇縣公?!焙笥洠骸坝终寄加⒂挛迦f余人從入京師,翊成大業?!怨珵闁|面大將?!匠侵?,功實先登。進授光祿大夫,即上柱國也?!贝硕嗡d仕歷,史料全無。如此可補者良多,不一一而錄。

二者,碑文可勘史傳之舛,如討薛舉、拜太子詹事、秦州總管之先后順序。碑文曰:“復令公乘勝長驅,討薛舉殘猾。武德元年,拜太子詹事?!瓕みw使持節總管隴右諸軍事、秦州刺史、帶秦州道行軍元帥?!薄缎绿茣吩唬骸斑诱彩?。赤排羌與薛舉叛將鐘俱仇寇漢中,拜秦州總管?!北南扔懷εe,拜太子詹事,再遷秦州;史傳先拜太子詹事,因討薛舉而拜秦州,且史傳只作“秦州總管”。兩相比較,碑文之記載更為清晰可靠。

7.李百藥《荊州都督劉贍碑銘》并序[49]

《詞林》所存碑銘自“高”字以下已佚,因碑序完整,是仍將之歸入全文可補范圍。碑主史傳無載,然歷唐持節都督六州軍事、荊州刺史,官位顯赫。

碑主名贍字道洽,彭城綏輿里人也,后僑居亳州之鹿邑縣,世代為官,但品位未至。他由隋入唐,在隋末農民起義時正做太原縣長,后隨李淵起義,有從龍之功。在此之后,他又隨李世民平亂有功,是封公拜將,平步青云。

8.李百藥《夔州都督黃君漢碑銘》并序[50]

碑主黃君漢無本傳,事跡散見于他人傳記中。黃君漢自北朝入隋再入唐,走過了南北統一過程中最為動蕩的歷史時期。其于北朝末年即“占募鄉人”,對于李密則“擁眾策名”,歸附李淵后仍“據守柏崖”,碑文中亦描寫柏崖的地理格局,“柏崖山河表里,密邇寇讎,跨太行之險,撫崇邙之背”。據此可推,碑主是那個動蕩時代中的一股地方勢力,雖然輾轉于各軍閥之間,然并非如一般武將以個人接受節度,而是背后有自己的利益集團。唐高祖李淵對其態度微妙,“公自獻欵圣朝,未蒙利見,必馳象魏,表請來庭。太上皇以氛祲未靖,方資經略,間不容髪,用惜分陰。乃降璽書,未允情愿,仍謂群臣,云虢公誠績昭著,朕思見其人,宜遣畫工,圖厥容象?!秉S君漢請求謁見李淵,李淵拒絕其來庭,卻又說思見其人而為畫像以見。這樣舍簡就繁的行為,或是李淵對黃君漢及其身后的武裝力量有所防備。黃君漢不在中央活動,作為個體不會威脅皇權,而所擁武裝力量又讓人忌憚,在史傳中,僅作為邊緣人物一筆及之,雖位列公侯,然其功績與事跡都難以得到認可。是以其“大軍有作,寧濟區夏,七十二戰,干戈廿八將”,仍然未有自己的本傳,史書記載寥寥,碑銘稱其“常陪秘策,必從戎衣”,而實際只能“外撫方鎮”罷了。本碑呈現了在克定華夏的動蕩時代,除了史傳中戰功赫赫的名將之外的另一種武力形態。

(二)公牘文,21 篇

1.唐高祖時期,3篇

(1)《武德年中鎮撫四夷詔》[51]

武德為唐高祖李淵年號,共計9年。詔中稱“今既歷運初基”,則知應是在武德初年。詔由鎮撫四夷而下,唐政權初立,欲革隋“黷武耀兵”之弊,而思得安寧,和親四夷。且詔稱“其吐谷渾已修職貢,高句麗遠送誠款,契丹靺鞨,咸求內附”,據史傳,武德二年(619年)與三年,西突厥與高昌皆有朝貢,[52]則本詔或下于此前后。本詔其他文獻無載,可補。

(2)《武德年中平蒲州城曲赦河東吏人詔》[53]

據詔,唐武德年中,有任善恭、王行本等人,投靠竇建德、劉武周等割據勢力,作亂蒲州,唐政權予以平定。以此,可見史載:“(武德二年十月)乙卯,秦王世民討劉武周,軍于蒲州,為諸軍聲援?!盵54]又史載:“(武德)三年春正月辛巳,幸蒲州?!盵55]可知平蒲州即在此之間,則詔下于此間無疑。史傳未詳記此事,由詔可補。

(3)《高祖太武皇帝作相正定文案令》[56]

本令是對唐代文書工作的一次革新。據令,唐初文案“因循官曹,弛慢文案,簿領多不注日,造次尋閱,無所準據”,也就是說缺乏清晰的日期標注,從而造成了文案工作的混亂,也給監守自盜者提供了漏洞。唐高祖因此下令更正,文案工作必須標注詳細日期,以使有所依憑。此事未見史傳記載,可茲補充。

2.唐太宗時期,18篇

(1)《武德年中平北狄大赦詔》[57]

詔稱“貞觀四年”,可知詔下于貞觀四年(630年),《詞林》誤題“武德年中”,當作“貞觀年中”?!杜f唐書》載:“(貞觀四年二月)甲辰,李靖又破突厥于陰山,頡利可汗輕騎遠遁?!滓?,大赦,賜酺五日?!盵58]詔即此。史傳未載詔文,由此可補。

(2)《貞觀年中安撫嶺南詔》[59]

(3)《貞觀年中慰撫高昌文武詔》[60]

(4)《貞觀年中巡撫高昌詔》[61]

(5)《貞觀年中撫慰處月處蜜詔》[62]

詔(2)—(5),內容皆為貞觀年間李唐政權巡察四方,指申上意,以體例相近,當是同一時期前后頒布。案,《舊唐書》載:“(貞觀二十年春正月)丁丑,遣大理卿孫伏伽、黃門侍郎褚遂良等二十二人,以六條巡察四方,黜陟官吏?!盵63]《詞林》所存詔書,皆有黜陟,當即是由此事件而引發的系列下行文書。

(6)《貞觀年中撫慰百濟王詔》[64]

詔曰:“今先遣大總管、特進太子詹事、英國公李勣董率士馬,直指遼東。大總管、刑部尚書、鄖國公張亮總統舟艫,徑臨平壤?!笔略谪懹^十八年(644 年)。 《舊唐書》載:“(貞觀十八年十一月)庚子,命太子詹事、英國公李勣為遼東道行軍總管……刑部尚書、鄖國公張亮為平壤道行軍總管,以舟師出萊州?!盵65]詔又稱“朕仍親巡遼碣”,則與史“十九年春二月庚戌,上親統六軍發洛陽”之載相合。又以詔中“首春猶寒”之句,可以推斷本詔當下于貞觀十九年初,唐太宗親巡遼東之前。據詔所載,唐太宗因遼東不寧而御駕親征,于此同時,下詔百濟,一方面敲打百濟首領安分守己,另一方面敦促其出兵助力。史傳未載此事,由詔可補。

(7)《貞觀年中撫慰新羅王詔》[66]

詔首句“皇帝問柱國樂浪郡王新羅王金善德”與 《貞觀年中撫慰百濟王詔》“皇帝問柱國帶方郡王百濟王扶余義慈”之句相一致,詔末“春序稍暖,想比無恙,境局之內,當亞平安。自外并元表所具,并寄王信物如別”亦與《貞觀年中撫慰百濟王詔》“首春猶寒,想比無恙,履新之慶,與王及率土同之??敌沤襁€,指申往意,并寄王物如別”之句相一致,顯而易見兩詔是同期而下。又詔中所述伐遼之事,一同前詔,其曰:“朕即以今月十二日發洛陽”,則可知本詔下于貞觀十九年二月。史傳未載此事,由詔可補。

(8)《貞觀年中拜謁山陵赦詔》[67]

詔稱“貞觀十三年(639)”,則事即《舊唐書》:“(貞觀)十三年春正月乙巳朔,謁獻陵。曲赦三原縣及行從大辟罪?!盵68]史傳未載赦詔,由此可補。

(9)《貞觀年中立皇太子大赦詔》[69]

詔稱“貞觀十七年(643年)”,事即《舊唐書》所載:“(貞觀十七年夏四月)丙戌,立晉王治為皇太子,大赦,賜酺三日?!盵70]該年,皇太子李承乾因謀反被廢為庶人,唐太宗改立晉王李治為太子。史傳未載詔書,由此可補。

(10)《貞觀年中誕皇孫恩降詔》[71]

詔曰 “嫡孫誕育”,李治長子誕于貞觀年間,“燕王忠,字正本,高宗長子也。高宗初入東宮而生忠,宴宮僚于弘教殿。太宗幸宮,顧謂宮臣曰:‘頃來王業稍可,非無酒食,而唐突卿等宴會者,朕初有此孫,故相就為樂耳?!M日而罷,賜物有差。 ”[72]詔蓋由此,史傳未載,可補。

(11)《貞觀年中幸通義宮曲赦京城內詔》[73]

詔曰:“故老咸臻,族姻斯會,肅恭薦饗,感慶兼集?!笔录础杜f唐書》載:“(貞觀十五年)五月壬申,并州僧道及老人等抗表,以太原王業所因,明年登封已后,愿時臨幸。上于武成殿賜宴……于是賜物各有差?!盵74]唐太宗與故老宴集,并答應擇日榮回故里。史傳所載宴在武成殿,詔書所記宴在通義宮,可相參看。

(12)《貞觀年中幸國學曲恩詔》[75]

事即《舊唐書》:“(貞觀十四年)二月丁丑,幸國子學,親釋奠,赦大理、萬年系囚,國子祭酒以下及學生高第精勤者加一級,賜帛有差?!盵76]史未載詔,由此可補。

(13)《貞觀年中幸魏王泰宅曲赦詔》[77]

事即《舊唐書》:“(貞觀十四年春正月)甲寅,幸魏王泰宅。赦雍州及長安獄大辟罪已下?!盵78]史未載詔,由此可補。

(14)《貞觀年中獲石瑞曲赦涼州詔》[79]

事即《舊唐書》:“(貞觀十七年十一月)以涼州獲瑞石,曲赦涼州,并錄京城及諸州系囚,多所原宥?!盵80]史未載詔,由此可補。

(15)《貞觀年中平高昌曲赦高昌部內詔》[81]

事即《舊唐書》載:“(貞觀十四年八月)癸巳,交河道行軍大總管侯君集平高昌,以其地置西州。九月癸卯,曲赦西州大辟罪?!盵82]史未載詔,由此可補。

(16)《貞觀年中與干乾長勅》[83]

交州都督府司馬干乾長,以交州都督為宗室近親,干乾長背公向私,諂媚長官,與都督一起排擠都督府長史李玄明。唐太宗寫下此勅,訓誡干乾長務明交州之重,端正態度,做好輔佐工作。本勅反映了唐代官場的人事細節,以及統治者對于人事關系的把握與規訓,可作補。

(17)《貞觀年中授杜如晦等別檢校官勅》[84]

(18)《貞觀年中命房玄齡檢校禮部尚書勅》[85]

(17)(18)兩勅皆是李唐名臣的任命文書,事涉杜如晦、李靖、房玄齡?!杜f唐書》載:“(貞觀三年)二月戊寅,中書令、刑[86]國公房玄齡為尚書左仆射,兵部尚書、檢校侍中、蔡國公杜如晦為尚書右仆射,刑部尚書、檢校中書令、永康縣公李靖為兵部尚書,右丞魏征為守秘書監,參預朝政?!盵87]勅文是為授杜如晦檢校侍中、李靖檢校對中書令、房玄齡檢校禮部尚書,則可知勅在貞觀三年(629年)以前。

三、部分可補《全隋文》者

(一)李德林《隋文帝安邊詔》二首[88]

《詞林》將兩首隋文帝時期的安邊詔令謄寫于一處,題為《隋文帝安邊詔二首》,前詔為《粵雅堂叢書》所錄,嚴氏據之輯入《全隋文》卷十七李德林文中,題曰《文帝安邊詔》[89],后詔則并無見載。

在前詔中,《全文》本“即稱”后兩字缺,據《詞林》可知是為“反叛”;“白于偽臺”,《詞林》作“申于偽臺”;“其茲實甚”,《詞林》作“其慈實甚”。 據文意當從《詞林》。

后詔是進一步綏撫西南邊地的詔書,計178字。其時南陳未平,則可知是為隋文帝初年,正是隋政權大一統戰爭進程中的文書。

(二)《隋文帝答蜀王勅書》[90]

勅又見《隋書·宗室列傳·庶人秀》[91]《北史·庶人秀傳》,嚴氏據之輯入《全隋文》卷二,題曰《下詔數蜀王秀罪》[92]?!端鍟酚涀鳌吧弦蛳略t數其罪”,定文字為詔,嚴氏從之,亦定為詔。然其所錄并非完篇,是以失卻原文“汝若有心,可思審此勅也”之句,實當從《詞林》名勅。

《全文》所錄文字省略舛亂者多,其文字有缺者,如“結構異端”句后,“委傳大風拔樹”至“更立而號”一段長達49字;其文字舛亂者,如“懷惡樂禍,干紀亂?!本?,《全文》顛倒之;其文字縮略者,如“我有小小不和,汝伺覘之人,住即往報汝聞,便有異志,望我不起”一段,《全文》略作“我有不和,汝便覘候,望我不起,便有異心”。如此者甚多,不逐一羅列。

以節略之故,《全文》本破壞了原文的結構層次與情感遞進,得《詞林》本而現其原貌。本文舉起典型者以明。自“今謂汝非人也”以下一段文字是作為父親的楊堅對逆子楊秀的行為百思不得其解的層層詰問,是本勅的人倫精華,特錄于下,以示《全文》本之刪略對文氣與文意的嚴重影響:

今謂汝非人也,我不應生非人之子;謂汝是人也,汝所為復不似是人,乃天地之所不容,人倫之所未見。我今不知楊諒是汝何親,不知楊堅是汝何親,不知楊堅之妻復是汝何親?若是汝父母也,汝不應如此惡逆;若非汝父母也,汝復何從而生。我心想此事,尚不思及汝有何情,頓至于此。汝表云:“孤窮之切者?!比耆粲懈改?,有孤可窮。觀此行懷,不似有父,不似有母,知有何孤,知有何窮?然父子君臣,人倫最重,汝乃君父之尊,恩義并滅;臣子之道,愛敬俱淪。

此下,勅文歷數楊秀之罪,分條別目,一氣呵成?!度摹繁居侄嘧鰟h改,破壞了原文的結構與氣勢。如《詞林》原文:

遂苞藏兇慝,圖謀不軌,逆臣之跡也,是汝不誠;希父之災,以為身幸,賊子之心也,是汝不孝;懷非分之望,肆毒心于兇,悖弟之行也,是汝不順;嫉妬于弟,無惡不為,滅孔懷之情也,是汝不睦;建國養人,法令為本,汝壞亂之極也,是汝不畏;縱其毒螫,多殺不辜,豺狼之暴也,是汝不道;剝削黎庶,窮其妻子,酷虐之甚也,是汝不仁;不務道德,唯求財貨,市井之業也,是汝不恥;違棄正理,專求妖邪,頑囂之事也,是汝不肖;父為基業,子弗負荷,不材之器也,是汝自棄。

《全文》本作:

苞藏兇慝,圖謀不軌,逆臣之跡也;希父之災,以為身幸,賊子之心也;懷非分之望,肆毒心于兇,悖弟之行也;嫉妬于弟,無惡不為,無孔懷之情也;違犯制度,壞亂之極也;多殺不辜,豺狼之暴也;剝削民庶,酷虐之甚也;唯求財貨,市井之業也;專事妖邪,頑囂之性也;弗克負荷,不材之器也。

原勅以 “不誠”“不孝”“不順”“不睦”“不畏”“不道”“不仁”“不恥”“不孝”“自棄” 的十宗罪結構,累述楊秀“滅天理,逆人倫”的所作所為。楊堅此勅,痛心疾首,可以從中感受到一個父親對于養育出逆子的憤怒與心碎?!度摹繁厩昂蠊矂h略700余字,已完全模糊了原文的結構與情緒,幸以《詞林》所存,重窺原貌。

四、可供與隋唐文??闭?/h2>

(一)可供與《全隋文》??闭?,2篇

(1)《隋文帝頒下突厥稱臣詔》[93]

詔又見《隋書·突厥傳》[94],嚴可均據之輯入《全隋文》卷一,題曰《因突厥稱臣下詔》[95]?!端鍟匪d有所刪略,是以《全文》本殘缺不完,可以《詞林》本勘補??裳a《全文》文字之闕者,如詔首“門下”至“異代一揆”一段共71字,可勘文字之異者如《全文》“往雖與和”句,《詞林》作“往迫和與”,文字的情感強度之異明顯?!度摹繁竟矂h略文字192字,以《詞林》本而可見完整內容與旨意。

(2)《隋煬帝褒顯匈奴詔》[96]

詔又見《隋書·突厥傳》[97],嚴氏據之輯入《全隋文》卷四,題作《優禮啟民可汗詔》[98]。其文字之異者,如《全文》“覆載所以弗遺”句,《詞林》作“覆載所以弗遣”,“收其殘滅之余”作“牧其殘滅之余”,皆以《詞林》為優。

(二)可供與《全唐文》??闭?,5篇

(1)《唐太宗文皇帝施行遺教經勅》[99]

《文館詞林》卷613已佚,日本影弘仁本據《佛祖三經》所載《唐太宗文皇帝施行遺教經勅》補,本文錄目以完體例。

(2)《太宗文皇帝伐遼手詔》[100]

本詔見載于《全唐文》卷七,題作《親征高麗手詔》[101]。其可補《全唐文》之缺者,如“使萎霜之草,復含翠色,將朽之骨,重反豐肌”等句;其可補《全唐文》之略者,《全唐文》“略言必勝之道”句,《詞林》作“略言其數,必勝之道”;其可勘《全唐文》異字者,如“豈煩言哉”句,《詞林》作“豈虛言哉”。

(3)《貞觀年中為山東雨水大赦詔》[102]

本詔見錄于《唐大詔令集》卷八三,題作《貞觀九年三月大赦》[103],《全唐文》據之輯入卷五唐太宗文,題作《水潦大赦詔》[104]。其可正《全唐文》之文字者,如“晨興夕惕”句,《全唐文》“晨”作“夜”,詞義不通;其可補《全唐文》之缺者,如“十惡、妖言惑眾語及國家情理切害”至“并流配上道者”共41字。

(4)《武德年中平輔公祏及新定律令大赦詔》[105]

本詔見錄于《唐大詔令集》卷一百二十三,題作《平輔公祏赦》。[106]其可補《唐大詔令集》文字之缺者,如“宜加凱澤”至“并宣赦免”共29字;其可校文字之異者,如“氛祲清蕩”句,《詞林》本作“氣祲清蕩”。

(5)《武德年中平竇建德曲赦山東詔》[107]

本詔見載于《唐大詔令集》,題作《平竇建德赦》[108];又見載《全唐文》卷二,題作《平竇建德大赦詔》[109]。其可補文字之缺者,如“其罪狀有不可原者”至“具錄奏聞”一段文字;其可完文字之全者,如“與王世充欲相救援”句,《詞林》作“與王充賊黨,潛通約結,欲相救援”;其可校文字之異者,如“連集徒黨”句,《詞林》作“聚結徒黨”。

唐朝是中國文明、文化與文學史上的皇冠。作為唐朝重要的文化工程之一,以千卷巨著集乃時文學之菁華的《文館詞林》,本該是皇冠上璀璨的明珠??上?,其跌落于歷史的長河蒙塵日久,幸得仍保留殘卷斷篇,讓后學仍能在小心撫拭中夢回大唐之榮耀,擷取中國古文學之吉光片羽,珍貴如斯,當不厭反復品玩。

注釋:

①⑥[37]許敬宗編:日本《影弘仁本〈文館詞林〉》卷452,日本古典研究會,昭和四十四年(1969年),第141~145、145~149、149~155 頁。

②④令狐德棻:《周書》卷29,中華書局2003年版,第500、500~501 頁。

③李延壽:《北史》卷68,中華書局1974年版,第2369頁。

⑤魏征、令狐德棻:《隋書》卷43,中華書局1982年版,第1215頁。

⑦趙芬本傳見《隋書》卷 46(第 1251~1252 頁)、《北史》卷75(第2565~2566頁)。本文此節所引兩書皆出于此,下不一一詳注。

⑧魏收:《魏書》卷 52,中華書局 1995年版,第1145頁。

⑨李延壽:《北史》卷75,第2565頁。

⑩魏征、令狐德棻:《隋書》卷46,第1251頁。

[11][45][49][50]許敬宗編:日本《影弘仁本〈文館詞林〉》卷459,第 203~207、207~214、214~219、219~225 頁。

[12]《北史》卷 28,第 1019 頁。

[13][30][32][69][71][73][75][77]許敬宗編:日本《影弘仁本〈文館詞林〉》卷 666,第 303、303、303~304、294~295、297、304~305、305、305~306 頁。

[14][18][21]魏征、令狐德棻:《隋書》卷 2,第 39、32、44 頁。

[15][79][102]許敬宗編:日本《影弘仁本〈文館詞林〉》卷 667,第 312~313、313~314、323 頁。

[16]魏征、令狐德棻:《隋書》卷 1,第 14 頁。

[17][34][53][57][81][105][107]許敬宗編:日本《 影弘仁本〈文館詞林〉》卷 669,第 353~354、354~356、356、362~363、363~364、361~362、360~361 頁。

[19][20]許敬宗編:日本《影弘仁本〈文館詞林〉》卷 670,第390~391、391~392 頁。

[22][23][24][25][83][84][85][90]許敬宗編:日本《影弘仁本〈文館詞林〉》卷 691,第 406~407、410~411、411、411、405、410、410、400~404頁。

[26][67]許敬宗編:日本《影弘仁本〈文館詞林〉》卷 665,第285~287、276~277 頁。

[27][28][29][31][33]魏征、令 狐德棻 :《隋書》卷 3,第 60~62、63、66、71、65 頁。

[35]魏征、令狐德棻:《隋書》卷 4,第 79~82 頁。

[36][87]劉昫:《舊唐書》卷 2,中華書局 1975 年版,第 37、36頁。

[38][39][42][43]許敬宗編:日本《影弘仁本〈文館詞林〉》卷453,第 156~160、160~167、167~171、171~177 頁。

[40][41]歐陽修、宋祁:《新唐書》卷 74 下,中華書局 1975年版,第 3183、3183 頁。

[44]魏征、令狐德棻:《隋書》卷 40,第 1177 頁。

[46]歐陽修、宋祁:《新唐書》卷71下,第2329頁。

[47]劉昫:《舊唐書》卷61,第2365頁。后引本傳皆不再注。

[48]歐陽修、宋祁:《新唐書》卷95,第3845頁。后引本傳不再注。

[51][59][60][61][62][64][66][88][93][96]許敬宗編:日本《影弘仁本〈文館詞林〉》卷 664,第 257~258、258、258~260、260~261、261、261~263、263~265、256~257、256、257 頁。

[52]歐陽修、宋祁:《新唐書》卷 1,第 8~11 頁。

[54][55]劉昫:《舊唐書》卷 1,第 10 頁。

[56]許敬宗編:日本《影弘仁本〈文館詞林〉》卷 695,第421~422頁。

[58][63][65][68][70][74][76][78][80][82]劉昫:《舊唐書》卷 3,第 39、58、56~57、49、55、52~53、51、51、56、51~52 頁。

[72]劉昫:《舊唐書》卷 86,第 2823~2824 頁。

[86]羅國威《日藏弘仁本文館詞林校證》卷691第416頁作“邗”,當是誤識,應作“刑”。

[89]嚴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全隋文》卷17,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4117頁。

[91]魏征、令狐德棻:《隋書》卷 45,第 1243~1244 頁。

[92]嚴可均:《全隋文》卷 2,第 4028 頁。

[94][97]魏征、令狐德棻:《隋書》卷 84,第 1870、1875 頁。

[95]嚴可均:《全隋文》卷 1,第 4019 頁。

[98]嚴可均:《全隋文》卷 4,第 4039 頁。

[99]許敬宗編:日本《影弘仁本〈文館詞林〉》卷 613,第228頁。

[100]許敬宗編:日本《影弘仁本〈文館詞林〉》卷 662,第230~232頁。

[101]董浩等編:《全唐文》卷7,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 31~32 頁。

[103]宋敏求編:《唐大詔令集》卷83,中華書局2021年11月版,第 477~478頁。

[104]董浩等編:《全唐文》卷 5,第 22 頁。

[106][108]宋敏求編:《唐大詔令集》卷 123,第 656、655 頁。

[109]董浩等編:《全唐文》卷 2,第 6~7 頁。

猜你喜歡
隋書史傳隋文帝
隋文帝造字
也談神仙人物傳記的文體歸屬
“詩入史傳”的探究
從讀者角度看史傳文學中虛構存在的合理性
裴矩《西域圖記》研究拾零
楊堅的儒學閱讀及其對“大一統”思想的發展
略論隋文帝的軍事思想
91香蕉高清国产线观看免费-97夜夜澡人人爽人人喊a-99久久久无码国产精品9-国产亚洲日韩欧美综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