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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帶一路”視域下斯里蘭卡基礎教育發展的問題與前瞻

2024-04-08 13:21楊思帆童澤川
基礎教育參考 2024年3期
關鍵詞:教育政策斯里蘭卡基礎教育

楊思帆 童澤川

摘? ?要:斯里蘭卡是我國重要的戰略合作伙伴和“海上絲綢之路”戰略支點國,研究斯里蘭卡教育有助于更好地開展中斯文化教育交流和服務“一帶一路”倡議。斯里蘭卡基礎教育的歷史脈絡可從其殖民時期、獨立前后、內戰前后和新冠疫情時期四個階段進行分析。當前,其基礎教育的發展面臨著學校組織體系低效、教師數量不足、區域教育發展失衡、教育政策缺乏穩定性、政府教育投入不足等諸多困境。為解決以上問題,斯里蘭卡推出《斯里蘭卡普通教育發展規劃(2020-2025)》,這是斯里蘭卡基礎教育面向未來謀篇布局的發展藍圖,從中可以大致預測斯里蘭卡基礎教育的發展走向主要體現在:教育政策制定追求科學化、評價監督體系指向系統化、課程內容緊跟現代化、教育資金來源注重多元化、教育方式力推信息化。

關鍵詞:斯里蘭卡;“一帶一路”;基礎教育;文化教育交流;教育政策;信息化

中圖分類號:G51? ? ? ? ?文獻標志碼:A? ? ? ? ?DOI:10.3969/j.issn.1672-1128.2024.03.002

斯里蘭卡地處印度洋核心地帶,自古以來就是南亞海上交通貿易重要樞紐。隨著中斯經貿合作日漸密切,兩國關系發展也進入歷史新紀元,今天的斯里蘭卡業已成為我國重要的戰略合作伙伴國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戰略支點國。隨著多方勢力進入印度洋及南亞局勢的日趨復雜,斯里蘭卡擁有的區位優勢更加明顯[1]。我國高度重視對斯關系發展。2022年2月17日,中國共產黨與斯里蘭卡執政黨、在野黨共同舉辦中斯建交65周年暨《米膠協定》簽訂70周年大會,習近平在致大會賀信中強調:“中斯關系已經成為大小國家友好相處、互利合作的典范,中國共產黨愿以此為新起點,弘揚中斯傳統友誼,加強對兩國關系的政治引領,推動中斯兩國關系穩步前進,為促進地區和平穩定和發展繁榮作出更大貢獻?!盵2]

文化教育是中斯關系的重要紐帶。深入了解和研究斯里蘭卡教育有助于我們更好地認識和理解斯里蘭卡,更好地服務兩國教育和政治經濟關系。目前我國對斯里蘭卡教育領域的關注極少,通過中國知網檢索發現,有關斯里蘭卡教育的論文一共20余篇,其中核心期刊論文僅4篇。論文主題集中在高等教育(6篇)、職業教育(5篇),鮮有基礎教育領域研究成果??梢?,與目前愈發緊密的中斯戰略合作伙伴關系相比,我們對斯里蘭卡教育的關注和研究還遠遠不夠,關注和研究斯里蘭卡基礎教育發展,有著深化對斯教育理解、優化對斯教育援助、提升中斯教育交流和賦能增效“一帶一路”等重要的現實意義。

一、斯里蘭卡基礎教育發展的歷史脈絡

梳理斯里蘭卡基礎教育改革發展的歷史脈絡有助于明晰其教育現實困境和把握未來教育改革走向?;仡櫵估锾m卡基礎教育發展史,據其主要特征大致可以歸納為以下四個階段。

(一)殖民時期:文化殖民與英語教育促成教育雙軌制

1505年,隨著洛倫索(Lourenco de Almeida)在印度洋追擊阿拉伯人時偶然發現了斯里蘭卡,這座延續了兩千余年封建王朝統治的印度洋島國由此便進入了磨難深重的近代殖民時代[3]。歷史上斯里蘭卡曾陸續遭受葡萄牙、荷蘭與英國的輪番殖民統治,但葡萄牙與荷蘭并未全面占領斯里蘭卡,更多將其視為印度洋上的落腳點,在控制了島內主要沿海地區和重要港口后便將主要精力放在經濟掠奪和宗教傳播上,而真正對斯里蘭卡基礎教育有巨大影響的是英國。從18世紀中葉開始,英國就在為全面占領斯里蘭卡進行鋪墊,直到1815年英國攻陷斯里蘭卡封建王朝的最后據點—康提(Kandy),全面占領和殖民斯里蘭卡的目的最終得以達成,而斯里蘭卡延續千年的歷史傳統和文化脈絡也被徹底擾亂。

在穩固社會秩序后,英國殖民者開始推行英語和宗教,以達到文化殖民的目的,在全國范圍內大肆建立教會學校,并關閉大量民族語學校,1834年英國殖民者科爾布魯克(George Colebrooke)主導建立了學校委員會,以統籌管理殖民政府下的教育事務,在積極配合殖民經濟政策進行教育體系重構后,英語學校正式開始在斯里蘭卡基礎教育中占據絕對地位,傳播基督教和英語教育順理成章地成為該時期斯里蘭卡基礎教育的核心內容。由此,斯里蘭卡雙軌制教育體制也正式確立,一軌是以殖民地英語教育為主,另一軌是以傳統民族語教育為主。這種社會階層長期固化現象直到斯里蘭卡獨立后才有所改觀。

(二)獨立后至內戰前:國有化伴隨適應性改革

獨立后的斯里蘭卡在教育領域的首要之責就是恢復國家對教育的掌握,弱化殖民教育的影響,實現教育的普及,因此在獨立之初斯里蘭卡就提出并施行了一項意義重大的教育改革——免費教育政策,并在此基礎上大力改革舊教育體制。長期以來,基礎教育領域的雙軌制嚴重阻礙了普通和貧困家庭兒童的發展,導致國家教育資源長期的不合理分配。1960年,斯政府宣布正式將全國范圍內的私立學校收歸國有,教育私有化成為歷史。到1983年底斯里蘭卡公立小學總數增至9947所,在校生超過350萬。這一時期的教育公有化進程發展總體上較為順利。

但是,由于教育擴張沒有和社會需求緊密結合,斯里蘭卡60年代出現了畢業生的高失業率和社會動蕩,政府針對基礎教育開始了一系列適應性改革:70年代初引進了綜合課程,強調小學生的課堂參與、活動學習和初中階段的公共課學習;1978年,政府改革學校年級結構,將入學年齡降至5歲,基礎教育年限由11年增加到13年,并且實行了教材免費政策和針對輟學兒童的職業培訓。1981年斯里蘭卡教育改革白皮書提出試行學校群方法來推進全國教育公平發展和質量提高;同年9月,“學校群”開始試點;1983年3月,斯里蘭卡教育部政策協調司學校群處開展了21個學校群試點并取得積極進展。

(三)內戰后至疫情前:教育恢復與現代化改革并舉

1983至2009年,是斯里蘭卡內戰的26年,戰爭導致的人口流失、通貨膨脹十分嚴重,旅游業和進出口業萎縮,基礎設施遭受嚴重破壞,兒童生活無法保障,因戰亂導致的輟學和失學現象嚴重,學校日常運行受阻,基礎教育嚴重倒退。直到2009年5月19日,斯里蘭卡內戰宣告結束,基礎教育才開始恢復。

為加強教育現代化改革,斯里蘭卡教育部相繼頒布了一系列基礎教育改革方案。由斯里蘭卡教育部組織、世界銀行協調的《2006—2010教育領域發展框架和措施》(Education Sector Development Framework and Programme)于2007年施行,該政策回應國家基礎教育百廢待興局面,提出了與民更始、恢復元氣為主的教育發展理念,文件涵蓋的四大主題也分別對應促進基礎教育和中等教育入學機會平等、改善教育質量、加強教育體制的經濟效率和資源分配、優化教育管理和服務[4]。在第一階段改革取得了積極效果后,斯里蘭卡教育部于2012年抓緊發布《教育領域發展框架和措施II:2012—2016》,該政策繼承了前者的政策執行框架,繼續加強對基礎教育入學公平、落實免費教育政策的執行[5]。此后斯里蘭卡政府繼續頒布了《教育領域發展框架和措施2013—2017》,針對入學平等、強化政府職能、教育評價等方面提出了新的現實性舉措[6]。2017年斯里蘭卡教育部推出《訓練和發展計劃2017—2018》,具體闡述規劃了2017年至2018年發展計劃所需的相關政策框架、年度計劃以及項目預算等[7]。

(四)疫情暴發至今:遭遇現實困境后的新問題與新規劃

2020年新冠疫情肆虐全球,世界范圍內經濟發展遇冷、失業率持續攀升、線下教育被迫叫停,世界落后地區返貧現象頻出,而像斯里蘭卡這類外匯創收主要依靠旅游業、服務業和進出口業的國家更是遭受重創,國民經濟陷入危機。由于國庫空虛,嚴重依賴國家撥款的基礎教育領域發展乏力,面對教育線上化的世界發展趨勢,由于硬件設施極度短缺,斯里蘭卡基礎教育再一次面臨現實困境。

在疫情危機背景下,2020年,斯里蘭卡教育部聯合相關主要部門推出了《斯里蘭卡普通教育發展規劃(2020—2025)》[8](Sri Lanka:General Education Sector Development Plan(2020-2025),以下簡稱《規劃》),《規劃》重點闡述了當前基礎教育現狀及問題,規劃了新的發展目標和改革措施。作為“國家2030可持續發展戰略規劃”在基礎教育領域的重要部署,《規劃》的出臺與實施是斯里蘭卡教育部在立足本國國情基礎上,堅定秉持全面掃清基礎教育“頑疾”信念而吹響的改革沖鋒號,意圖在后疫情時代徹底破除國內基礎教育頑疾?!兑巹潯返某雠_也標志著斯里蘭卡基礎教育進入了轉型發展的新時期。然而,新的問題依然不時困擾著這個國家。2022年,斯里蘭卡政局和社會穩定遭受了自獨立以來最大的危機,國家宣布破產,總統辭職,國家整體經濟處于癱瘓狀態,這個曾被外界視為最具發展潛力的印度洋島國在教育方面的發展依然充滿不確定性。

二、當前斯里蘭卡基礎教育發展的主要困境

因歷史遺留的各種痼疾及受國內外形勢的交織影響,當前斯里蘭卡基礎教育的發展與改革依舊面臨著諸多問題與桎梏。

(一)學校組織體系低效并存在割裂

學校組織體系作為建構一個國家教育基本框架的重要組成部分,對學校教育的穩定發展和效用表現起到奠基作用。斯里蘭卡政府自1948年開始持續制定教育供給側政策,意圖實施廣泛的學校布局,計劃每一個村都有一所小學,但這樣的學校布局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問題。一方面是小規模學校體系超過政府負擔能力。據斯教育部調查,2020年,全國共有10155所政府公辦學校,人數超千人的學校共930所,僅占9.16%,人數在百人以下的學校共2962所,50人以下學校1439所,學生不足10人的學校有上百所,全國小規模學??芍^林立[9]。從教育現代化的維度出發,小規模學校并不是落后的教學組織形態,西方國家就有大量的高品質小規模學校,但斯里蘭卡小規模學校卻并非如此。斯里蘭卡的小學校多設在偏遠農村和種植園地區,學生一般也來自附近地區,但由于小學校質量較差,稍有條件的家長們更愿意將孩子送到更遠但條件更好的城市大學校,小規模學校由于與斯里蘭卡國情嚴重背離,其辦學質量和價值持續下降。另一方面是民族語學校割裂了統一化教育體系。在獨立后的最初40年里,斯里蘭卡一直將僧伽羅語作為唯一官方語言,這引起了北部和東部泰米爾族群的強烈不滿,之后斯里蘭卡迫于壓力多次修改語言政策,國家歷經僧伽羅語唯一時期、僧泰雙語時期、僧泰英三語時期和如今的僧泰雙語+英語中介語時期[10]。語言政策屢次變更的直接結果就是全國民族語學校林立。據統計,全國共有僧伽羅語專門學校6357所,泰米爾語學校3042所,但僧泰雙語學校僅42所,僧英雙語學校524所,泰英雙語學校157所,僧泰英三語學校僅有33所[9]。雖然多民族統一和國家觀念在斯里蘭卡獨立后一直被斯里蘭卡所重視,但政府操之過急的民族單一化政策在教育領域不僅擴大了地區間學生語言文化差異,還加深了各民族隔閡,導致僧泰雙語學校數量嚴重不足,全國學校體系因為民族語言而存在事實上的割裂。

(二)合格教師數量不足且比例失調

教師質量是教育發展的第一資源。截至2020年,雖然斯里蘭卡已經建立了十一個教師中心、十九個國家級教育學院以及八個教師培訓學院,全國在職教師接近二十五萬人,但具備專業資質的教師數僅占全國教師總數的20.7%,北部省甚至低至15%,合格教師總量偏低(見圖1)[9]。近年斯里蘭卡國內經濟發展疲軟,大量青年試圖進入教師行業,但由于國家設置的準入門檻較高——報考者須在普通教育高級證書(General Certificates of Education Advanced Level)考試中達到合格且持有教育學士學位及以上資質,而且教師招考的淘汰率較高,教師隊伍無法得到及時補充。斯里蘭卡基礎教育還存在教師比例失調問題。一是男性教師比例偏低。由于傳統觀念的影響,男性普遍對從事教師工作有一定思想包袱,致使男教師比例偏低。2017年數據顯示,斯里蘭卡女性教師總數為183024人,占全體教師的75.25%,個別省份的女性教師比例甚至超過80%[9]。二是“困難學?!保―ifficult School)合格教師比例低。斯政府將質量低下的學校界定為“困難學?!被颉疤貏e困難”學校,這類學校由國家教育部和省級教育管理部門共同管理。政府規定所有新教師在畢業后須先前往“困難學?!睆慕倘?,但考慮到自身發展、家庭和子女教育等問題,加上“困難學?!被A設施設備落后、教師發展空間不足等因素,大部分新任教師在結束三年服務期后都會選擇調離原崗位,前往離家更近的城市或條件更好的學校工作,導致“困難學?!焙细窠處熈魇乐?。

(三)區域教育發展極度不均衡

長期以來,斯里蘭卡中央政府對教育實行統一管理,直到1987年斯里蘭卡憲法第13修正案頒布后,學校教育管理權被部分下放到省一級教育單位[11]。至此省教育部(Provincial Ministry of Education)對教育的管理權逐步提升。2018年斯里蘭卡各省政府對教育的投入總數超過1370億盧比,占全國教育總投入的56.74%,2019年的這一比例升至57.69%[8]。但由于各省之間經濟水平差異巨大,受教師數量、學校層次和基礎設施設備完善度等因素影響,斯里蘭卡國內南北之間、城鄉之間教育水平極度不均衡。

一是學校發展程度差異很大。以“困難學?!钡姆植紴槔?,據統計,2018年,全國共有 2031所“困難學?!迸c1325所“特別困難學?!?,但僅北部省和東部省就有共計2033所“困難學?!?,約占全國的60.58%。二是各省保學率(Survival Rate)差距明顯。保學率是指最終完成學業的學生人數與初始入學學生人數的比例。據統計,2018年西部省保學率為92.84%,為全國最高,而東部省僅為77.97%(見圖2)。三是各省升學考試課程開設率差距較大。在斯里蘭卡,普通教育階段的學生會面臨三次國家升學考試:即小學階段的全國五年級獎學金考試(Grand 5 scholarship examination)、中學低段的普通教育證書考試(General Certificates of Education Ordinary Level)和中學高段的普通教育證書考試(General Certificates of Education Advanced Level)[12],涉及數學與科學課程、商業課程與技術類課程等。但據統計,中央省開設科學與數學類課程的學校比例僅有7.65%,西部省則為14.9%,超出前者近一倍;全國技術類課程開設比例最低的西北省僅有4%;商業類課程方面,東部省僅有14.18%的開設率,西部省則高達27.8%;藝術類課程上,北部省僅有23.1%,西部省為33.04%[8]。

(四)民族教育政策激化種族矛盾

民族教育發展關乎整個教育生態,不僅是影響國家教育發展的深層次重大問題,還是維護社會安定和國家統一的重要因素[13]。斯里蘭卡的民族教育問題錯綜復雜,沉疴已久,其中重要原因之一就是殖民時期的英國殖民者采用“分而治之”政策分裂了斯里蘭卡社會,埋下了僧伽羅人與泰米爾人民族矛盾的種子[14]。由于長期的不平等,獨立后的僧伽羅族在掌握國家權力后不遺余力地將泰米爾族趕出了權力中心,在教育政策頒布上同樣如此。比如,在1956年的《官方語言法》中,斯里蘭卡政府直接取消了泰米爾語的官方語言地位,將僧伽羅語定為唯一官方語言。又如,1971年的《標準化政策》和后續相關政策中政府宣布對全國高校入學施行地區差異招生,規定泰米爾族要比僧伽羅族錄取分數高20分[15]。該政策的頒布使全國泰米爾人極為不滿并在科倫坡爆發了嚴重的示威抗議,但政府并未停止民族偏向,并在國家單位招聘等方面對僧伽羅族過度照顧。這種明顯偏頗不僅使得教育公平政策嚴重失效,同時也導致兩族教育矛盾激化,盡管后來斯執政黨也曾積極進行過使用僧泰雙語甚至三語的教學嘗試,但最后由于缺乏國家級語言政策而宣告失敗[16]。

(五)教育政策因各方勢力博弈缺乏穩定性

教育政策保持穩定是教育改革得以成功的前提和基石。自獨立以來,斯里蘭卡內部就對教育資源分配、官方語言選擇、學生分流等重大問題的發展走向分歧不止,爭論不斷,而歷屆新執政黨由于代表不同的利益階層,教育改革“鐘擺現象”突出。比如,第一屆由塞納納亞克領導的統一國民黨右翼政府在提出相關教育改革后就被中央議會否決;班達拉奈克左翼聯合政府在上臺后即廢除了前塞納納亞克政府設定的中學選拔考核相關方法;2005年新總統馬欣達(Mahinda Rajapaksa)上臺后便更換了教育部長,導致此前教育部準備實施的一項為期五年的教育發展框架項目推遲[10]。國際組織和西方國家對斯里蘭卡的教育政策穩定性也有著深刻影響。世界銀行作為斯里蘭卡重要援助方長期干預斯內部教育改革。比如,在與世界銀行簽訂教師教育與教師分配項目貸款時,斯里蘭卡針對教師相關執教年限、經費分配規劃等已經出臺規定并開始實施,但世界銀行卻認為這些規定不符合學校需求,要求斯方更改政策后才得以繼續施行。英國對斯里蘭卡的影響也遠未隨著殖民關系的結束而消失,斯里蘭卡現行教育體制就是延續自英國殖民統治時期,舊體制和斯里蘭卡國情出現的摩擦損耗著斯里蘭卡薄弱的教育資源。

(六)政府投入不足導致學校發展難以為繼

經費投入是學校發展的根本保障,但斯里蘭卡政府對基礎教育的投入經常受到國家財政的掣肘。作為斯里蘭卡政府對教育投入的標志性政策,免費教育政策脫胎于1941年卡南克拉特別委員會方案,于1945年成型并在全國推行[17]。由于免費教育政策,斯里蘭卡全國基礎教育的絕大部分經費來源于中央及省政府,而歷史上政府多次因為財政困難導致對基礎教育的投入無法落實。近年來世界各國數字化教育由于疫情影響發展迅速,但斯教育部對全國摸排發現,學校電腦擁有率僅22.2%,平均每31個學生才有一臺電腦,全國共有1911所學校沒有電腦等基本設備,數字化教育的硬件設施由于資金的長期缺乏而嚴重落后。2022年3月,斯里蘭卡由于國內紙張和印刷機器嚴重匱乏而無法印制試卷,原定的全國學期考試無限期推遲,這一突然決定直接影響了全國近350萬名學生的升學和近70%的學校正常工作[18]。當前斯里蘭卡政府國際債務數額巨大,繼2022年后,將在2025年至2027年迎來兩次外債償還高峰期,還將面臨4年151.39億美元的債務本息償還壓力[19]。

三、斯里蘭卡基礎教育發展的走向前瞻

《斯里蘭卡普通教育發展規劃(2020—2025)》 是斯里蘭卡基礎教育面向未來謀篇布局的發展藍圖與愿景。通過分析《規劃》內容并結合斯里蘭卡基礎教育歷史嬗變及現實問題,可以大致預測斯里蘭卡基礎教育未來的發展走向。

(一)教育政策制定追求科學化,強化基礎教育管理協同性

作為國家或政黨為實現一定教育目標而制定的行政準則,教育政策變動背后體現的是國家對于教育發展方向的調整與把握。斯里蘭卡本次《規劃》試圖構建新的國家教育政策制定框架與標準,計劃逐步更新現有教育法律法規,以實現教育政策制定的科學化。斯里蘭卡教育部牽頭組建教育政策分析和研究中心(Centre for Education Policy Analysis and Reasearch),該中心用于開展新教育政策的分析、研究和評估等工作,為保證教育政策制定的科學化與可實施性,該中心將邀請合作部門代表共同參與政策草案制定過程,同時積極征求社會各界建議,并主動邀請內外部專業研究人員參與政策試點與調研工作。

在教育政策制定科學化的導向下,斯里蘭卡計劃將現有的以教育部主導的管理模式予以升級,并在《規劃》中提出“積極探索各主管部門間的信息分享與經驗交換機制”。為此,斯里蘭卡教育部已初步建立了中央和省級教育管理部門年度性聯合議事制度,強化基礎教育管理體系的協同性,提升行政效率,避免資源浪費。下一步教育部還將與高等教育、職業教育等部門共同打造跨部門協同管理機制,整體提升斯里蘭卡國民教育管理能力。

(二)評價監督體系指向系統化,提高基礎教育治理能力

教育評價“作為人類把握教育活動的價值判斷活動意義重大,可以說沒有教育評價就不會有人類教育的發展”[20]。在本次《規劃》中,斯里蘭卡在教育評價方面提出了系統化的改進內容。比如,擴充兩門普通教育證書考試——GCE OL與GCE AL國家升學考試的題庫;更新國家線上考試系統的建設;完善對全國4年級學生的國家評估等[28]。未來斯里蘭卡將持續施行基礎教育評價改革,并聘請專業監測評估人員深入一線,研判評價體系的改革信效度?!兑巹潯愤€提出建立系統化的監管機制,對基礎教育改革施以嚴格的全過程監管。首先,為保證監督過程的順利,斯里蘭卡特別成立了政策與進程協調委員會和教育政策與改革部門協調委員會來負責細化具體監管協調方案和部門間的權責劃分。其次,在監督實施上,國家和省級協調部門將每月進行一次常規監管審查,收集整理各地的上報數據并上傳至全國教育管理信息系統(National Education Management & Information System);另外,在教育改革重要節點,省級或國家級教育部門需組織召開進程審查會議,斯里蘭卡教育部將全程參與并負責向議會提交相關執行報告(如年度報告),為保證報告客觀性和真實性,第三方機構也會受邀與教育部共同參與報告撰寫[8]??梢灶A見,一個多元化、層級化的基礎教育監管機制將在斯里蘭卡逐步形成,并成為基礎教育治理能力提升的重要杠桿。

(三)課程內容緊跟現代化,重視中小學教師教學能力

課程內容是基礎教育改革的核心,《規劃》明確指出“提升中小學教育質量,就要按照國際標準改進現行課程內容,提高學生的橫向技能和社會情感技能,實現多元化發展,最終提高學生學業產出”。為此,《規劃》在課程改革方面提出諸多措施:在物理、數學、化學等理工類學科中加入STEM課程元素,更新學科內容;為學校提供撥款并建立科學研究中心,用于提升科學課程的教師教學水平和學生的科學實踐能力;加強民族語和國家課程的建設;進一步整合課程資源,加強課程內容的民族凝聚力[8]。在本次改革中,斯里蘭卡教育部試圖通過提升基礎教育學科課程知識深度,使小學與中學更好銜接。教師質量是教育生態構建的重要內容[21]。為落實課程實施效果,《規劃》提出加強教師培養以提升整體教學水平。一是提高全國高等教育院校對師范類學生教學能力的培養,在校內建立現代化教學培養學術中心,推進校本專業教師發展項目以提高師范生數字化與信息化教學的能力;二是保證每年高等教育師范專業錄取人數的穩定增長,在2025年前新增26000位具備專業資質的教師;三是監督確保各級部門要執行教育部與省級教育管理部門規定的中小學教師教學技能培養與發展事項,全面提高相關人員專業素質[8]。在持續加大教師培養力度的基礎上,斯里蘭卡教育部還計劃在2025年前進一步改進教師資格框架,并對教師聘用、調配、升遷和在職培訓等相關政策進行精簡,提高執行效率。

(四)教育資金來源注重多元化,拓展基礎教育免費范疇

資金保障很大程度上決定了教育改革能否順利進行,斯里蘭卡在《規劃》中進一步加大了教育撥款的保障力度,并促進教育資金來源的多元化發展:一方面,此次斯教育部公布了2020至2025年教育撥款預算參照標準,在此標準中除斯里蘭卡教育部外,全國各省教育部門、國立教育學院、國家考試局、教育部印刷局都需按上級要求從2020年開始逐年提升教育撥款,預計2025年斯里蘭卡全國教育總投入將超過四千七百三十億盧比[8]。另一方面,斯里蘭卡表示將以更加積極和開放的態度與世界各國就教育援助問題進行深入合作,并擴大對外資援助的包容性??紤]到未來一段時間斯里蘭卡將面對國內經濟的持續惡化,從第三方獲取資金援助的方案將成為斯里蘭卡擴大教育資金來源的重要手段。免費教育政策作為基本教育國策一直都是歷屆斯里蘭卡政府的教育改革重點,《規劃》要求進一步擴展免費教育范疇,調整免費教育供給側與需求側,降低義務教育年齡限制,擴大免費教育受眾。另外在擴建學校、兒童基本養護、提供學習便利等方面也加大了保障力度。例如,在全國范圍內增建一千所公立學校和二十所公立三語中學校;為年輕人提供僧泰雙語閱讀書籍、為低收入家庭的成績優異兒童和特殊教師增設獎學金和津貼;降低義務教育年齡,提高5至16歲失學兒童的復學率等[8]。在深化免費教育內涵的基礎上,斯里蘭卡教育部將繼續精簡教育資助計劃,以垂直公平原則為弱勢群體和“困難學?!睂崿F資源的合理化傾斜,并對于處境不利兒童群體提供更全面的保障。

(五)教育方式力推信息化,保障教育基本權益

2020年初開始的新冠疫情給斯里蘭卡傳統的學校教育帶來了嚴重挑戰,2020年3月13日斯里蘭卡還曾一度宣布關閉全國所有學校。由于正常教學被打亂,學生學習質量下降嚴重。為最大程度補償學校教育由于疫情帶來的學時損失,斯里蘭卡政府從2020年開始加速推動基礎教育的信息化發展,積極籌備網絡教育信息庫和線上教育的智慧課程平臺的建設。在本次規劃中,斯里蘭卡教育部聯合國立教育學院、國家考試局、印刷局、國家教師教育中心等幾大主要部門進行商討和科學論證后,正式推出了突發事件應急反應方案(Contingency Emergency Response Plan)。此方案涵蓋斯里蘭卡整個公立學校教育系統,由國民教育現代化項目(General Education Modernization Project)專項撥款支持[8]。具體措施包括:為學生創造安全衛生的校園環境;推進各級學校尤其是農村學校、小規模學校的線上教育發展、加強教師的線上教學專業化技能培訓、保障疫情居家學習學生的身心健康和正常行課;為全國農村偏遠學校和小學校提供基本硬件設施設備與專項資金,包括二十五萬臺筆記本電腦,向教師發放特許貸款以供其購買電腦、打印機等基本硬件設施設備;通過數字化學習管理系統(Learning Management Systems)來重構教學,教師不僅可以基于此平臺組織線上教學項目,給學生發送相關學習補充資源,還可以跟蹤、儲存學生學習成果,整體提高網絡課堂學習效率等[8]。疫情加速了斯里蘭卡實施線上教育的改革步伐,鑒于國家整體硬件設施設備的缺失,教育部基于這一應急反應方案,未來將加大全國范圍內數字化教育的轉型投入,加大教師數字化教學能力培養、基礎設施設備供給等方面的投入力度。

分析斯里蘭卡當前基礎教育的規劃與改革可以看到,斯里蘭卡政府在面對復雜嚴峻的國內局勢之時,依舊為保證其基礎教育發展和現代化在做積極的嘗試和努力??紤]到斯里蘭卡國內嚴重的經濟危機和政治局勢,本次規劃在落實中必定會面對嚴峻挑戰,改革之路任重道遠。當前,斯里蘭卡的國家經濟狀況依然艱難。由于斯里蘭卡自身背負著沉重的債務壓力,世界銀行等傳統國際組織援助態度比較模糊,印度、美國的援助帶有各自的政治企圖,因此斯里蘭卡尋求新的國際援助,以此來應對自身經濟復蘇和社會穩定問題。中國與斯里蘭卡是戰略合作伙伴,已建立了全方位、多領域的互利合作關系。教育在國際關系中具有基礎性、紐帶性、理解性等現實價值,也是“撬動‘一帶一路合作共贏生態發展的支點”[22]。斯里蘭卡基礎教育向好發展對中斯合作必然具有積極意義,了解把握斯里蘭卡基礎教育發展走向將有助于更好地應對教育風險,優化中斯教育合作及文化交流,積極鞏固和拓展中斯關系,從而更好地賦能增效“一帶一路”倡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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